卫琳琅是死在康熙前面的,琳琅从历史角度应该就是生了八阿哥的良妃卫氏,下面这个小说番外里有提到康熙在琳琅死后的反应。\x0d\\x0d\寂寞空庭春欲晚 番外——和妃\x0d\\x0d\还是初春天气,日头晴暖,和风熏人。隔着帘子望去,庭院里静而无声,只有廊下的鹦鹉,偶然懒懒的扇动翅膀,它足上的金铃便一阵乱响。 \x0d\ \x0d\ 睡得久了,人只是乏乏的一点倦意,慵懒得不想起来,她于是唤贴身的宫女:“香吟。”却不是香吟进来,熟悉的身影直唬了她一跳,连行礼都忘了:“皇上——”发鬓微松,在御前是很失仪的,皇帝却只是微笑:“朕瞧你好睡,没让人叫醒你。”这样的宠溺,眼里又露出那样的神色,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x0d\ \x0d\ 人人皆道她宠冠六宫。因为七月里选秀,十二月即被册为和嫔,同时佟佳氏晋为贵妃,佟妃是孝懿皇后的妹子,自孝懿皇后崩逝便署理后宫。在那一天,还有位贵人晋为良嫔,她是皇八子的生母,因为出身卑贱,皇帝从来不理会她。这次能晋为嫔位,宫中皆道是因着八阿哥争气。这位容貌心性最肖似皇帝的阿哥才十八岁,就已经封了贝勒。 \x0d\ \x0d\ 晋了位份是喜事,佟贵妃扯头,她们三人做东,宴请了几位得脸的后宫主位,荣妃、宜妃、德妃、惠妃都赏光,一屋子人说说笑笑,极是热闹。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良嫔,良嫔为人安静,连笑容也平和淡然,她总觉得这位良嫔瞧上去眼善,只不曾忆起是在哪里见过。席间只觉宜妃颇为看顾良嫔,她就没想明白,这样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相交。 \x0d\ \x0d\ 后来听人说,那是因为八阿哥与九阿哥过从甚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皇帝从来不喜欢后妃议论前朝的事。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神色不由有一丝恍惚,皇帝却最喜她这种怔仲的神色,握了她的手,突然道:“朕教你写字。” \x0d\ \x0d\ 皇帝喜欢教她写字,每次都是一首御制诗,有一次甚至教她写他的名字,她学得甚慢,可是他总是肯手把手的教。教她写字时,他总是并不说话,也不喜她说话,只是默默握了她的手,一笔一画,极为用心,仿佛那是世上最要紧的事。毛笔软软弯弯,写出来的字老是别别扭扭,横的像蚯蚓,竖的像树枝,有时她会忍不住要笑,可是他不厌其烦。偶然他会出神,眼里有一抹不可捉摸的恍惚。在她印象里,皇帝虽然温和,可是深不可测,没有人敢猜测他的心思,她也不敢。后宫嫔妃这样多,他却这样眷顾她,旁人皆道她是有福泽的。 \x0d\ \x0d\ 其实她是很喜欢热闹的人,可是皇帝不喜欢,她也只好在他面前总是缄默。他喜欢她穿碧色的衣裳,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新贡的衣料,赐给她的总是碧色、湖水色、莲青色、烟青色贡缎、倭缎、织锦、府缎、绫、纱、罗、缂丝、杭绸四季衣裳那样多,十七岁的年纪,谁不爱红香浓艳?可为着他不喜欢,只得总是穿得素淡如新荷。 \x0d\ \x0d\ 入宫的第二年,她生了一位小格格,宗人府的玉牒上记载为皇十八女,可是出生方数月就夭折了。她自然痛哭难抑,皇帝散了朝之后即匆匆赶过来瞧她,见她悲恸欲绝,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夹着她所不懂的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从来没有那样望着她,那样悲哀,那样绝望,就像失去的不是一位女儿,而是他所珍爱的一个世界,虽然他有那样多的格格、阿哥,可是这一刻他伤心,似乎更甚于她。她哭得声堵气噎,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只是默默揽着她,最后,他说:“我欠了你这样多。” \x0d\ \x0d\ 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没有自称“朕”,她从来没有听过他那样低沉的口气,软弱而茫然,就像一个寻常人般无助。在她记忆里,他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万乘之尊,虽然待她好,可是毕竟他是君,她是臣。而隔着三十年的鸿沟,他也许并不知道她要什么,虽然他从来肯给她,这一切世上最好的东西。 \x0d\ \x0d\ 过了数日,内务府奉了旨意,良嫔晋了良妃。王氏随口道:“到底是儿子争气,皇上虽然不待见她,看在八爷的份上,总是肯给她脸面。”她心里不知为何难过起来,王氏这才觉察说错了话,连忙笑道:“妹妹还这样年轻,圣眷正浓,明年必然会再添位小阿哥。” \x0d\ \x0d\ 她却一直再没有生养,后宫的妃嫔,最盼的就是生个儿子,可是有了儿子就有一切么?那良妃虽有八阿哥,可是她还是那样的寂寞。除了阖宫朝觐,很少瞧见她在宫中走动,皇帝上了年纪,眷念旧情,闲下来喜往入宫早的妃嫔那里去说说话,德妃、宜妃、惠妃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往良妃那里去。 \x0d\ \x0d\ 宫里的日子,静得仿佛波澜不兴。妃嫔们待她都很和气,因为知道皇帝宠爱她。这宠爱,或许真的可以是天长日久,一生一世罢。她和王氏最谈得来,因为年纪相差不多几岁。有次在佟贵妃处闲坐,大家正说得热闹,宜妃突然笑道:“你们瞧,她们两个真像一对亲姊妹。”细细打量,其实她和王氏并不甚像,只是下颔侧影,有着同样柔和的弧度。德妃笑道:“皇上喜欢瓜子脸,可怜我这圆脸,早先年还说是娇俏,现在只好算大饼了。”笑得宜嫔撑不住,一口茶差些喷出来。 \x0d\ \x0d\ 其实德妃还是很美,团团的一张脸,当年定也曾是皎皎若明月。这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美?或者说,哪一个曾经不美? \x0d\ \x0d\ 这样一想,心里总是有一丝慌乱,空落落的慌乱。虽然皇帝待她一如既往的好,那日还特意歇了晌午觉就过来瞧她,满面笑容的问她:“今儿你生辰,朕叫御膳房预备了银丝面,回头朕陪你吃面。”她怔了一下,方才含笑道:“皇上记错了,臣妾是十月里生的,这才过了端午节呢。”皇帝哦了一声,脸上还是笑着,只是眼神里又是她所不懂那种恍惚。她嗔道:“皇上是记着谁的生辰了,偏偏来诳臣妾。” \x0d\ \x0d\ 皇帝笑而不答,只说:“朕事情多,记糊涂了。” \x0d\ \x0d\ 皇帝走后她往宜妃宫中去,可巧遇见宜妃送良妃出来,因日常不常来往,她特意含笑叫了声“良姐姐。”良妃待人向来客气而疏远,点一点头算是回礼了。宜妃引了她进暖阁里,正巧宫女收拾了桌上的点心,因见有银丝面,她便笑道:“原来今儿是宜妃姐姐的生辰。”便将皇帝记错了生辰的话,当成趣事讲了一遍。宜妃却似颇为感触,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宜妃为人最是爽朗明快,甚少有如此惆怅之态,倒叫她好生纳闷了一回。 \x0d\ \x0d\ 皇帝嫌宫里规矩繁琐,一年里头,倒似有半年驻跸畅春园。园子那样大,花红柳绿,一年四季景色如画。秋天里枫叶如火,簇拥着亭台水榭,就像整个园子,都照在烛炬明光之下一样。乘了船,在琉璃碧滑的海子里,两岸皆是枫槭,倒映在水中,波光潋滟。皇帝命人预备了笔墨,他素来雅擅丹青,就在舱中御案上精心描绘出四面水光天色,题了新诗,一句一句的吟给她听。她并不懂得,他也并不解释,只是笑吟吟,无限欢欣的样子。 \x0d\ \x0d\ 心血来潮,他忽道:“朕给你画像。”她知道皇帝素喜端庄,所以规规矩矩的坐好了,极力的神色从容。他凝视她良久,目光那样专注,就像是岸上火红的枫槭,如同似要焚烧人的视线。仿佛许久之后,他才低头就着那素绢,方用淡墨勾勒了数笔,正运笔自若,忽然停腕不画了。她本来坐得离御案极近,瞧着那薄绢上已经勾出脸庞,侧影那样熟悉,她问:“皇上为何不画了。”皇帝将笔往砚台上一掷,“啪”一声响,数星墨点四溅开来,淡淡的说:“不画了,没意思。” \x0d\ \x0d\ 她有些惋惜的拿起那幅素绢,星星点点的墨迹里,脸庞的轮廓柔和美丽,她含笑道:“皇上倒是将臣妾画得美了”绢上的如玉美人,眉目与她略异,纤弱似廖然的晨星,又像是帘卷西风起,那一剪脉脉菊花,虽只是轮廓,可是栩栩如生。正兀自出神,忽听皇帝吩咐:“撂下。”她叫了声:“皇上。”他还是那种淡淡的神色:“朕叫你撂下。” \x0d\ \x0d\ 她知道皇帝在生气,这样没来由不问青红皂白,却是头一回。她赌气一样将素绢放回案上,请个双安道:“臣妾告退。”从来对于她的小性,他皆愿迁就,甚至带了一丝纵容,总是含笑看她大发娇嗔。这次却回头就叫进李德全来:“送和主子下船。” \x0d\ \x0d\ 一瞬间只觉得失望之至,到底年轻气盛,觉得脸上下不来。离了御舟乘小艇回岸上去,气犹未忿。踏上青石砌,猛然一抬头,见着隐约有人分花拂柳而来,犹以为是侍候差事的太监,便欲命他去唤自己的宫女,于是道:“哎,你过来。” \x0d\ \x0d\ 那人听着招呼,本能回过头来,她吃了一惊,那人却不是太监,年约三十许,一身黑缎团福长袍,外面罩着石青巴图鲁背心,头上亦只是一顶红绒结顶的黑缎便帽,可是腰际佩明黄带,明明是位皇子。 \x0d\ \x0d\ 那皇子身后相随的太监已经请了个安:“和主子。” \x0d\ \x0d\ 那皇子这才明白她的身份,倒是极快的从容不迫,躬身行礼:“胤_给母妃请安。”他有双如深黑夜色的眼睛,诸皇子虽样貌各别,可是这胤_的眼睛,倒是澄澈明净。她很客气道:“四爷请起,总听德妃姐姐记挂四阿哥。”其实皇四子自幼由孝懿皇后抚育长大,与生母颇为疏远,但这样遇上,总得极力的找句话来掩饰窘迫。 \x0d\ \x0d\ 皇四子依旧是很从容的样子:“胤_正是进园来给额娘请安。”黑沉沉的一双眼眸,看不出任何端倪,她早就听说皇四子性子阴郁,最难捉摸,却原来果然如此。 \x0d\ \x0d\ 依着规矩,后宫的嫔嫔与成年皇子却是理应回避,这样仓促里遇上,到底不妥。况且她年轻,比面前这位皇四子还要年轻好几岁。被他称一声母妃,只觉得不太自在。他起身旋即道:“胤_告退。”她并没有记得旁的,只记得那天的晚霞,在半天空里舒展开来,姹紫嫣红,照在那些如火如荼的枫叶上,更加的流光溢彩,就像是上元节时绽放半空的焰火,那样多姿多彩的花样,有一样叫“万寿无疆”,每年皆要燃放来博皇帝一笑。她忽然惆怅起来,万寿无疆,真的会万寿无疆么?她想起皇帝的脸庞,清峻削瘦,眼角的细纹,衬得眼神总是深不可测。可是适才的胤_,脸庞光洁,眼神明净,就像是海子里的水,平静底下暗涌着一种生气。她回过头去,只见暮鸦啊啊的叫着,向着远处的平林飞去。四下里暮色苍茫,这样巧夺天工的园林胜景,渐渐模糊,如梦如幻。 \x0d\ \x0d\ 后来的日子,仿佛依旧是波澜不兴。前朝的纷争,一星半点偶然传到后宫里来。废黜太子时,皇帝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年。他数日不饮不食,大病了一场,阿哥们争斗纷纭,以拥立皇八子的呼声最高。后宫虽不预前朝政务,可是皇帝心中愀然不乐,她也常常看得出来。有一日半夜里他忽然醒来,他的手冰冷的抚在她的脸颊上,她在惺松的睡意里惊醒,他却低低唤了她一声:“琳琅。” \x0d\ \x0d\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皇帝的手略略粗糙,虎口有持弓时磨出的茧,沙沙的刮过柔滑的丝缎锦被,他翻了一个身,重新沉沉睡去。 \x0d\ \x0d\ 再后来,她也忘了。 \x0d\ \x0d\ 康熙五十七年时,她晋了和妃。荣宠二十年不衰,也算是异数罢。册妃那日极是热闹,后宫里几位交好的妃嫔预备了酒宴,她被灌了许多酒,最后,颇有醉意了。 \x0d\ \x0d\ 卸了晚妆,对着妆奁上的玻璃镜子,双颊依旧滚烫绯艳如桃花。她怅然望着镜中的自己,总归是美的罢,三十六岁了,望之只如二十许年纪。色衰则爱弛,她可否一直这样美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x0d\ \x0d\ 又过了四年,皇帝已经看着老去,但每隔数日还是过来与她叙话,她婉转奏请,意欲抚育一位皇子。皇帝想了一想,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阿哥们都大了,朕从皇孙里头挑一个给你带,也是一样。”沉吟片刻道:“老四家的弘历就很好,明儿朕命人带进宫来,给你瞧瞧。”皇帝素来细心,又道:“宫里是非多,只说是交给你和贵妃共同抚育就是了。”佟贵妃位份尊贵,这样可免了不少闲话,她的心里微微一热。 \x0d\ \x0d\ 那个乳名叫“元寿”的皇孙,有一双黑黝黝的明亮眼睛,十分知礼,又懂事可爱。有了他,仿佛整个宫室里都有了笑声,每日下了书房回来,承欢膝下,常常令她忘记一切烦恼。有一回皇帝过来,元寿也正巧下学。皇帝问了生书,元寿年纪虽小,却极为好胜,稚子童音,朗朗背诵《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皇帝盘膝坐在炕上,笑吟吟侧首听着,她坐在小杌子上,满心里皆是温暖的欢喜。 \x0d\ \x0d\ 元寿回家后复又回宫,先给她请了安,呈上些香薷丸,说道:“给太太避暑。”满语中叫祖母为“太太”,孩子一直这样称呼她,她笑着将他揽进怀里去,问:“是你额娘叫你呈进的么?”元寿一双黑亮明净的眼睛望着她,说:“不是,是阿玛。”他说的阿玛,自然是皇四子胤_,她不由微微一怔,元寿道:“阿玛问了元寿在宫里的情形,很是感念太太。” 她突然就想起许多年前,在畅春园的漫天红枫下,长身玉立的皇四子幽暗深遂的双眼,伸手抚过元寿乌亮顺滑的发辫,轻轻叹了口气。 \x0d\ \x0d\ 该来的终究来了,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皇帝崩于畅春园。 \x0d\ \x0d\ 妃嫔皆在宫中未随扈,诸皇子奉了遗诏,是皇四子胤_嗣位。她并不关心这一切,因为从乍闻噩耗的那一刹那已经知道,这一生已然泾渭分明。从今后她就是太妃,一个没有儿子可依傍,四十岁的太妃。 \x0d\ \x0d\ 名义上虽是佟贵妃署理六宫,后宫中的事实质上大半却是她在主持。大行皇帝灵前恸哭,哭得久了,伤心仿佛也麻木了。入宫二十余年,她享尽了他待她的种种好,可是还是有今天,离了他的今天。她不知自己是在恸哭过去,还是在恸哭将来,或许,她何尝还有将来? \x0d\ \x0d\ 每日除了哭灵,她还要打起精神来检点大行皇帝的遗物,乾清宫总管顾问行红肿着双眼,捧着只紫檀罗钿的匣子,说:“这是万岁爷搁在枕畔的”一语未了,凝噎难语。她见那匣子极精巧,封锢甚密,只怕是什么要紧的事物,于是对顾问行道:“这个交给外头”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想了想说道:“还是请皇上来。” \x0d\ \x0d\ 顾问行怔了一下,才明白她是指嗣皇帝,虽不合规矩,可是知道事关重大,或许是极要紧的事物,自己也怕担了干系,于是亲自去请了御驾。 \x0d\ \x0d\ 嗣皇帝一身的重孝,衬出苍白无血色的脸庞,进殿后按皇帝见太妃的礼数请了个安,她也斜签着欠了欠身子,只见他抬起眼来,因守灵数日未眠,眼睛已经伛偻下去,眼底净是血丝。元寿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却原来那般神似他。殿中光线晦暗,放眼望去四处的帐幔皆是白汪汪一片,像蒙了一层细灰,黯淡无光的一切,斜阳照着,更生颓意。她顿了一顿,说道:“这匣子是大行皇帝的遗物,因搁在御寝枕畔,想必是要紧的东西,所以特意请了皇上来面呈。” \x0d\ \x0d\ 皇帝哦了一声,身后的总管太监苏培盛便接了过去。皇帝只吩咐一声:“打开。”他性子素来严峻,一言既出,苏培盛不敢驳问,立时取铜钎撬开了那紫铜小锁,那匣子里头黄绫垫底,却并无文书上谕,只搁着一只平金绣荷包。她极是意外,皇帝亦是微微一愕,伸手将那荷包拿起,只见那荷包正面金线绣龙纹,底下缀明黄穗子,明明是御用之物,皇帝不假思索便将荷包打开来,里头却是一方白玉佩,触手生温,上以金丝铭着字,乃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玉佩底下却绕着一绺女子的秀发,细密温软,如有异香。 \x0d\ \x0d\ 她见事情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原来并不是要紧的文书。”皇帝道:“既是先帝随身之物,想必其中另有深意,就请母妃代为收藏。”于是将荷包奉上,她伸手接过,才想起这举止是极不合规矩的,默默望了皇帝一眼,谁知他正巧抬起眼来,目光在她脸上一绕,她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x0d\ \x0d\ 到了第二日大殓,就在大行皇帝灵前生出事端来。嗣皇帝是德妃所出,德妃虽犹未上太后徵号,但名位已定,每日哭灵,皆应是她率诸嫔妃。谁知这日德妃方进了停灵的大殿,宜妃却斜喇里命人抬了自己的软榻,抢在了德妃前头,众嫔妃自是一阵轻微的骚乱。 \x0d\ \x0d\ 她跪在人丛中,心里仍是那种麻木的疑惑,宜妃这样的渺视新帝,所为何苦。宫中虽对遗诏之说颇有微词,但是谁也不敢公然质问,宜妃这样不给新太后脸面,便如掴了嗣皇帝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x0d\ \x0d\ 黄昏时分她去瞧宜妃,宜妃抱恙至今,仍沉疴不起,见着她只是凄然一笑:“好妹妹,我若是能跟大行皇帝去了,也算是我的福份。”她的心里也生出一线凉意,先帝驾崩,她们这些太妃此后便要搬去西三所,尤其,她没有儿女,此后漫漫长日,将何以度日。口中却安慰宜妃道:“姐姐就为着九阿哥,也要保重。”提到心爱的小儿子,宜妃不由喘了口气,说道:“我正是担心老九”过了片刻,忽然垂泪:“琳琅到底是有福,可以死在皇上前头。” \x0d\ \x0d\ 她起初并不觉得,可是如雷霆隐隐,后头挟着万钧风雨之声,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模糊而清晰,仿佛至关要紧,可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脱口问:“琳琅是谁?”宜妃缓了一口气,说:“是八阿哥的额娘她没了也有十一年了,也好,胜如今日眼睁睁瞧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x0d\ \x0d\ 那样惊心动魄,并不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句,而是忽然忆起康熙五十年那个同样寒冷的冬月,漫天下着大雪,侍候皇帝起居的李德全遣人来报,皇帝圣躬违合。她冒雪前去请安探视,在暖阁外隐约听见李德全与御医的对话,零零碎碎的一句半句,拼凑起来: \x0d\ \x0d\ “万岁爷像是着了梦魇,后来好容易睡安静了,储秀宫报丧的信儿就到了当时万岁爷一口鲜血就吐出来吐得那衣襟上全是您瞧这会子都成紫色了” \x0d\ \x0d\ 御医的声音更低微:“是伤心急痛过甚,所以血不归心” \x0d\ \x0d\ 皇帝并没有见她,因为太监通传说八阿哥来了,她只得先行回避,后来听人说八爷在御前痛哭了数个时辰,声嘶力竭,连嗓子都哭哑了,皇帝见儿子如此,不由也伤了心,连晚膳都没有用,一连数日都减了饮食,终于饶过了在废黜太子时大遭贬斥的皇八子。可是太子复立不久,旋即又被废黜,此后皇帝便一直断断续续圣躬不豫,身子时好时坏,大不如从前了。 \x0d\ \x0d\ 她分明记起来,在某个沉寂的深夜,午夜梦回,皇帝曾经唤过一声“琳琅。”这个名字里所系的竟是如海深情,前尘往事轰然倒塌,她所曾有的一切。那个眉目平和的女子,突然在记忆里空前清晰。轮廓分明,熟悉到避无可避的惊痛。原来是她,原来是她。自己二十余载的盛宠,却原来是她。 \x0d\ \x0d\ 便如最好笑的一个笑话,自己所执信的一切,竟然没有半分半毫是属于自己的。她想起素绢上皇帝一笔一笔勾勒出的轮廓,眉目依稀灵动,他为何生了气,因为下笔畅若行云流水,便如早已在心里描绘那脸庞一千遍一万遍,所以一挥而就,并无半分迟疑。他瞒得这样好,瞒过了自己,瞒过了所有的人,只怕连他自己,都恍惚是瞒过了。可是骗不了心,骗不了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那里烙着最分明的印记,只要一提起笔来,就会不知不觉勾勒出的印记。 \x0d\ \x0d\ 这半生,竟然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被那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宠爱了半生,这宠爱却竟没有半分是给她的。她还有什么,她竟是一无所有,在这寂寂深宫。 \x0d\ \x0d\ 这日在大行皇帝梓宫前的恸哭,不是起先摧人心肝的嚎啕,亦不是其后痛不欲生的饮泣,而是无声无息的落泪,仿佛要将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她不知道自己在灵前跪了多久,只觉得双眼肿痛得难以睁开,手足软麻无力,可是心里更是无望的麻木。大殓过后,来乾清宫哭灵的妃嫔渐渐少了,原来再深的伤心,都可以缓缓冷却。斜阳照进寂阔的深殿,将她孤伶伶的身影,拉成老长。 \x0d\ \x0d\ 她慢慢的起身,方走至丹陛下,忽然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并没有过很久,就渐渐醒了。四周几名太监正在焦急,她头晕目眩,将眼睛又闭了闭,方才睁开来,为首的正是总管太监苏培盛,原来自己已经让人搀扶到乾清宫的庑房里来了。 \x0d\ \x0d\ 她挣扎着坐起来,皇帝吩咐苏培盛道:“去宣召太医。”她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必是这一日水米未进,适才又哭得太久,所以才会发昏倒在地上。她既如此说,苏培盛不知该不该奉命,按说她是太妃,可是圣命又不能不遵,正迟疑间,皇帝已经示意他作罢。她这才发现这里是乾清宫东庑,皇帝“昼必席地,夜必寝苫”的倚庐,想是适才众人手足无措,所以将她扶到这里来了。 \x0d\ \x0d\ 皇帝还是很客气,而且这样子情形下,总得找句话来讲,于是道:“往日弘历在宫中,颇受母妃照拂。”她答道:“皇上客气,四阿哥天资聪颖,惹人喜爱。”于是殿中又重新寂静下来,只是一片沉沉的清冷,听得到身后炕几上的自鸣钟,嘀嗒嘀嗒的走针。
狄昴暗地里心思流转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再和她见面会是什么光景。兴许会不言不语,兴许会害怕后悔,兴许会喜上眉梢。他也曾想过,那女人那般执拗硬狠的性格,保不准会甩他一耳光大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一走了之。但是千种万种,都好过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冷冷静静,看着他如同路人。
千算万算人事难算,天有不测风云,冥冥中还有那些算卦的能卜上明日晴雨。然人心呢,就算现在一刀划开她的肚皮,你也不能懂她的心思。
从前,他就没看懂过。更何况,现在?
月影黯然,故人依旧。
她还是那样,瘦小虚弱的模样。脸色好像比以前还要白,更突兀地衬的一双眼睛黑得死寂。单衣太薄,她禁不住风寒,抱了胳膊朝后退了一步。
狄昴回过神来,既而逼近了一步,抓住了她的腰把她迫到墙角。“别动,我带你走。”
“……啊?”她惊讶,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他却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将她冷不丁打横抱起,矫捷地攀上墙沿,几个跳跃,闪身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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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不是很大,空间有些局促。摆满了艳俗的盆栽,整个房间里香气缭绕的过分,冲得左小吟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着凉了?”狄昴背对着她燃起暖炉,袅袅地烟雾慢慢升腾。
两年没见,他又长高了不少。背影宽硕了几分,不像当年精瘦好比女儿家的苗条身段。木槿色缎料绸衣恰到好处的服帖,优雅素静,跟那时一身黄布破衣无法比较。
大约察觉到左小吟出神的视线,他转过身看她,似笑非笑。
时光好像雕刻刀,将当初那个骄横青涩的少年,打磨成上好的玉石。多久之前,她还能模糊记起那少年清秀的脸,顽劣稚嫩,娇颜悦色。眸底清澈,最爱歪着头咬着竹签,枕着胳膊迎着阳光。见她看他,会露出灿比朝霞的笑,小虎牙倍儿干净地锃亮。
恍恍惚惚,记忆干涸。墨色长发被他剪掉不少,额前长长的刘海被一条复古银链束着,穿过发间垂下,有些张扬地野性。依旧是那双明净地眼,没有虚浮地光泽,沉稳而透彻。清秀的面容,褪去了青涩的线条,依稀有了男子的棱角。脸上当年诡异的符号,现在无比明显地露着。曾经若隐若现的遮遮掩掩,现在张牙舞爪地显示着莫名地神秘高贵。
“怎么了?”
左小吟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揉了揉鼻子:“没有。”
良久,自头顶而下投影一条纤长的影。手心募地一热,一个精致的手炉被他放在她手里。“说谎,看看你那脸上冻得还有人气么。”
左小吟不适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低着头看着手炉,并不看他。
看出来她的规避,狄昴的眼神黯了一下,随即就落落大方地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左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的出来,她并不想回答。只是垂着眼,翻来覆去地将手里的暖炉翻着个。就在狄昴以为她打算不开口的时候,她低低地说,“我来找人。”
房间里的暖炉大概终于燃上了头,狄昴本来凉意森森的手指,渐渐回暖。刻意冰封疑色的眼神,慢慢温软。“你来找我们的么?”
左小吟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他说:“不是。”看到他明显的失望表情,她还怕他不死心一样又补充了一句,“南狼,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别人的……”
她解释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骗我!”他忽然愤怒地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知道我和师傅必然会在这里,所以你才找到在这里的,对不对?!”
他口气很硬很冷,不容置疑地暴躁。
左小吟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愤怒而不安的模样,语气凉薄:“不。”
四周一切景物都变得虚幻模糊,只有她坐在那里,定定地否认。两年间奔波颠簸地希望,少的可怜的情报,他私下背着师傅,无数次追寻地线索。一次次充满希望的寻找,一次次失望而回。有流言说她为了鬼刺死在了监狱,有流言说她成功逃跑,有流言说她……从他苏醒开始,从他从噩梦里惊醒开始,他就不断地追逐着。
他记得当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追问乔楚她的下落。
然而乔楚欲语还休,只是转过身子叹气,久久才告诉他:“放弃吧,她跟我们一直都是两路人。”
两路人,她心计太深浑身是毒;他心思浅薄甘心被她利用。事到如今,在她眼睛里,忽然看清了一直自己骗自己的笑话。
她依然不在乎他,一如那时他悬于刑台,触手可及于死亡之间时,她从未出现过的情景。
狄昴气血涌动,喉头一甜,口腔就被热意浸满,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左小吟定定坐着,看着猩红的颜色在他惨白的脸上化开,古井无波。
其实她也很奇怪,再见南狼竟会是这种感觉。
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
没有伸手去擦嘴角血红,狄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左小吟,左小吟也静静看回去。光影流逝的太快,多年前她曾经看他受伤会害怕会紧张甚至豁出命去救过他。晃晃荡荡过去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是太多支离破碎的片段。或许狄昴记得她的好,记得这些年岁里为了追寻一个目标而跌宕沉浮的颠簸。而或许她只是抬了眸,略略地看了他一眼,清清静静不见悲喜权当只是见了。
窗子许是没关得严实,夜风抖抖荡荡吹到了他脸上。凉凉空空,几如他的心境。狄昴动了动嘴角,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视线被他自己放得很轻,飘飘摇摇地脆弱。
“呐,其实。这些日子,我无数次想过假如真的再见,我们两个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我无法想象自己那时候我会有多开心,也无法得知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开心。可是最可笑的是,我千想万想,惟独忘记你是从来未在乎过我的。是我一如既往的像个白痴,傻傻地等,傻傻地追,傻傻地心甘情愿。左盈,当初我在刑台之上,鬼刺说你不愿意来见我的时候,我从来没信过。而不曾想过我那时对你而言,已经是一个不能带你逃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死人罢了。喜欢了你三年,骗了自己三年。而你现在,竟然吝啬到连给我个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都不肯。”
左小吟怔了一下,看穿他的失魂落魄,知晓他的误会和愤怨,却没有任何解释的心情——或者说,真的没有理由。
她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两步,转过身走向门口。“我该走了。”
她的反应明显地激怒了他。肩膀一沉,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强行地转过来,既而狠狠地被按在冰冷的木墙上。他居高临下地按着她的双肩将她禁锢在他的阴影之下,比起年少时浮华地张扬,现在属于男人特有危险的侵略性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危险迫使左小吟愈加想要挣脱狄昴的手,被他发觉,愈加加重了力气。两个人叫劲到最后,终是左小吟微蹙了眉,咬了牙没有发出声音。他一看她那个表情反应过来自己抓疼了她,下意识松了松力气,却又被心里压抑了太久的愤懑激起了嗜血的报复快感。两年未见,已经将他训练成一个熟练的猎手,敛着灼热地气息,一寸寸地迫紧她的视线,剥去了心疼和喜欢,剩下的是求而不得的冰冷嘲讽。
“左盈,刚见我就要走,连什么想说的话都没么?”
左小吟侧了侧身子,想离开他浓重的投影。听他讥言冷色,心里凉淡。半垂的眼睫随着呼吸微颤,看不清楚深深浅浅的情绪,所有解释只剩一句单薄地轻言:“活着就好。”
他有些想笑。
活着就好?是她活的好,还是他活的好呢?
他刚想出言说上一两句刻薄的话,来抒泄经年而过的痛苦和愤怒。可忽偶然撞进她微抬的眸,心里兀地一静。还没有变的,依然是她那双眼睛。不论那时绝望如死,不论那时明艳如春,只是永远那眸光都似一缕随时飘散的烟。无法追逐,无法禁锢。
狄昴出神地抚上她的眼角,沿着那条伤疤:“活着就好?若我当时知日后见你,会是这般光景,倒情愿那时死的干脆,不用两年付出换不得你心里一点点位置。”
“当年的左盈,就像当年的南狼一样,早已经死在了两年前的大狴司。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对死人说的。狄昴,你总该好好活着。”她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明白,她早已经厌了,倦了,死过了。对她而言,南狼早已经死了。她也希望,那年入狱的左盈,也彻底地死在了他的生命里。
从此,再无交集,一干二净,一了百了。他好好活着他的,她好好过着她的。
狄昴安静地看着她,心里静的可怕。他伸出手轻轻抬高她的下巴,温逸的笑晕染在眼角眉梢。募地,他吻了她的眼角,轻轻呢喃。
“知道我需要怎么才能好好活着吗?”带着当年一样的青草气味,他的吻淡淡地拂过她的鼻尖,绵延摩挲,而最终吻上她的唇,尖锐的用牙齿磨着她紧闭着的唇。
“要你啊。”
等到左小吟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身体已经无力地软在了他的怀里。她头晕的厉害,眼前恍惚一片。模糊看见他的笑,褪去了所有的温柔缱绻,带着绝望,带着残忍。
渐渐重叠的光影转换,年少阳光的漂亮少年,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就能够到他的脸,而最终只沉在了死一样的黑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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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刺眼的日光,灼烧着许久才费力睁开的双眼。
虚迷地模糊了好久的视线,随着钻骨的头疼,一起清晰。左小吟忍不住嘶了一声,眯着眼睛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除了触目惊心到处的雪白,雪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床,墙壁,桌子,椅子,没有窗,一个厚重的白色木门。空荡,洁白。她试图动□子,却发现整个身体像是别人的一样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
好不容易稍微动弹了一下,胳膊却一下碰到了旁边的东西。直到刺骨的冰冷传到身上,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只剩一层单薄的里衣,在她的身边,竟然放置着数个巨大的冰块,将她围成了一圈。
难怪会被冻醒。
就在左小吟愣神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外面传来锁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吱呀一声,走进来了一个她曾无比熟悉的人。
“醒了?”他将手里的碗放在了桌上,看她的眼神依旧似笑非笑。他还是那般不拘不束的散漫样子,墨发及膝,似仙似妖,漫不经心的双眼不经意间的回转,就是勾魂摄魄得妖媚。宽裾白袍,丝缎锦玉,良顺地修饰着他不食人间烟火地清淡。比起那时落魄窘态,现在的乔楚,多了太多的尊贵气势,更让人无法企及他的完美。
“好久不见。”得不到左小吟的回答,他依旧泰然自若,用勺子搅拌着粥。“我喂你把粥吃了,昴儿这个冒失鬼,心里恼你,下的药太重了一下让你昏睡了两天半了。”
“抓我做什么。”左小吟浑身冷地发抖,声音却很沉静。
乔楚端起了碗,一手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舀了一勺粥吹了凉去,放在她嘴边温柔地笑:“先吃饭。”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看起来很警惕的女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粥给喝了下去。他挑了挑嘴角,也不多说什么,继续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吃。
“你倒是还是和当年一样不怕死的性子。”末了,他用帕子帮她擦了嘴角,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要是不怕死,就干脆绝食饿死还清净。”一碗热粥下了肚子,寒冷稍微减了一点点。她咬了咬失去知觉的嘴唇,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这是想冻死我让狄昴解恨是吗?”
“额,不是。”乔楚把碗放在桌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挺好奇,你为什么不跟昴儿解释还让他误会你?”
“解释什么?”
“解释你当时去救他的事情。”
“那你明明知道一切,又为什么一开始在他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告诉他?”左小吟冷嗤一声。
乔楚愣了下,坐在床边,似乎一点都不惧怕那冰块的寒冷。“因为我想让他放弃,他不该被一个女人左右了他身上肩负的责任。”
左小吟没有接话,靠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好吧,以你的性子,会去跟他解释才怪了。”乔楚看着她冰冷陌生的眼神,苦笑了一声,“你知道,昴儿这两年一直在找你。始终不肯相信你死了,一有你的消息,就不管天大地大的事情也要去确认是真是假。你是他的心病,我原本以为瞒着他,让他恨你怨你就会放弃了。可谁会想到那孩子性子固执如此,就算认为你骗他不在乎他,也要找到你问个清楚。一开始吧,我一直担心昴儿太过喜欢你,而不舍得把你交给我或者直接带着你私奔。不过没想到你到是帮了我的忙,对他太过冷漠,让他恨你到如此地步,倒省了我去跟他多费些口舌的事。”
“不过,我也在找你。”说到一半,乔楚顿了一下,毫无预兆地把话题转了个弯。“你能猜到我为什么找你吧?”
心里猛然一沉,许久不曾想起过的噩梦片段如同潮水一样再次崩进了她的脑海。比起刚才冻得青白的脸色,现在的她,脸色差到几乎看不见一点血丝。
“……你要让我当血引。”
“恩。”乔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横亘着无数惨不忍睹的伤疤。“我一直在追寻你的下落,知道那时你和夜皇做了交易被关了起来,却并不知道你生还是死。而且,就算我能想到你没死,也没想到夜皇会这么对你。”
“前段时间得到了消息说夜皇把你放了,就派人背着昴儿到处偷偷找你。我就怕昴儿一旦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就不顾一切的把你拉在身边,坏了我们大事。结果后来我的耳目听说药农张老汉家里半年前住进了一个脸上带疤的姑娘。半个月前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他,问他你的事情,结果他怎么也不肯说他家在什么地方,也不说你到底在哪。可我没想到,昴儿竟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一听你可能就在附近,竟然自己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偷跑出去找你。不过也挺巧,我们一直找不到的人,最后到是被昴儿误打误撞地给碰见了。”
“所以你们就把人给关起来了?”左小吟理清了思绪,心里头上了火。
“放心,我们没对他怎么样。一直好吃好住的候着,想着如果张老汉家的孙女担心了,一定会来找他。不过我没想到,他孙女没有来,到是你来了。”
“乔楚,现在你抓到我了,把他放了吧。”
“我会放的。”乔楚笑了笑,继而探过身子接近了她的脸。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能无比清晰地看见他眼角图腾花纹的妖艳和诡异,更能看清楚那双月眸里她自己无助而单薄地可悲模样。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居然会在乎那老头。难道是找到了家的感觉,想平静的过一辈子?如果我们找不到你的话,你难道真的打算藏在深山老林里过野人一样的生活?”
乔楚认真的看着她,好像想从她的眼睛里读出所有的答案。
只可惜左小吟冷冷清清地扫了他一眼,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懂。”
“好吧。大文学wwwdawenxuenet我不懂,不过现在就算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不可能的了。你身为血引,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不可能会安生过一辈子。所以,你该从梦里醒过来了。”乔楚摸了摸她冰冷的脸,像是安慰。
然而左小吟扯了嘴角,毫不客气地讥嘲。 “我觉得,做梦的人不只我一个。乔楚,你的梦也该醒了。”
乔楚怔了下,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她笑的很甜,酒窝浅浅地露出来。眸色安宁,看着他的眼神如他刚才看她一样的悲讽。“还记得当年杏花园里的左小吟吗?我就是她。从一开始,我就是假的左盈,又怎么可能是你们要找的血引。乔楚,你们都被简止言给耍了。”
呵——
低低地一声笑,似从嗓子里渗出来的一样,衬着乔楚妖媚的神色,更添了许多诡异压抑的气氛。他眼睛略略眯着,再没有以往地漫不经心,从未有过的冷然煞气凝在一起,定定地沉淀在他月色的眼睛深处,美丽而恐怖。
“左盈,这么拙劣的谎言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左小吟笑的更欢畅了,在乔楚忽然爆发出来的危险气势的压迫下,从容不迫:“乔楚,小刺猬当时在左府迷了路,扭到了脚,是我和简止言救的他。而就是因为这,才让我见到了你。十几年来,你一直是这个模样。真正的左盈,早就被简止言在他大婚之日用我给调了包。要不然,你以为他那么好的心肠怜悯我为了不让我去冲军妓而毁我的容吗?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又大费周折地跑到监狱里想毒哑我,废了我双手?不过现在我也算明白了,之所以煞费苦心地把我丢到监狱里而不是直接一刀杀了,大概就是用我给你们天忏教设局吧?大狴司那么大,怎么偏巧我刚进去就在你隔壁?乔楚,前事后事,你比我精明得多,不用我说的太细,你也该清楚了吧?我不过是简止言用来设计你们的一个棋子罢了。”
随着左小吟的话,乔楚的脸色渐渐淡静。他似乎无动于衷地在听她慢慢诉说,半饷笑了笑,眼波安静地晕藏在深深地睫影里,倒是看不清楚情绪来了。
“你说的很有可信性,可是你忘记一件事情,我既然不信简止言,又凭得何理去相信你。且不说监狱里这么久你不辩驳你究竟是谁,就说现在,你到底是左盈,或者是左小吟也好,都不是你一两句话的事。不论你是谁,经我明日带你上了祭台一试便知。”
门砰地一声重重锁上,在阳光弥漫里激起粒粒尘雾。
左小吟出神地望着那些漂浮无依的灰尘,心比处于冰块之间的身体还要寒冷。
乔楚说的没错,她是在做梦,梦着一个可以停一停,歇上一歇,安了此生,了无牵挂的余念。然此时困窘,明日祭台,半年以来安生的梦,终于被冷冷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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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就有天忏教的人走到了房间里,把已经冻昏过去的左小吟给弄醒,随后强制性地给她蒙上了眼睛,用带子粗鲁的勒住了嘴巴,绑住了手脚带了出去。
虽然蒙住了眼睛,但是经年在黑暗里锻炼出来的敏锐感觉还是告诉左小吟,她被带进了一条曲曲弯弯地长长甬道里。似乎是在地下,一路向下绵延,空间窄小而阴冷。路线曲折而复杂,让她就算是记路,也记得模模糊糊不甚全面。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从她面前让开,而一直跟在后面的人则将她毫不客气地朝前一推。
现在处的房间似乎很大,因为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四周不知哪里刮来的冷风,呼啸着而过时纤细的回声。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有种峡谷的感觉。
左小吟正兀自瞎猜着,身上一热,有人从后面攀住了她的肩。肩上一松,外裾就被人从后面轻松脱下。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反抗,腰带就已经又被人解开。
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和时间,她已经被人脱的□。身体上本来刺骨的寒冷,此刻无比敏感地能感觉到四周数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变成了羞辱地灼热。被锁在层层盒子里的噩梦,尖叫着试图冲破层层的禁锢。
左小吟屏紧了呼吸捏紧了胳膊,一口一口慢慢地顺着胸口喘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是夜皇,不是试验。她会熬过去的,她会好起来的。
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
有人走到她身边,将她朝前推着走。走了没几步,脚尖一片温热。她终于放松了许多,顺着不是很光滑的石板阶梯慢慢走进了温泉里面。
原来,只是净身而已。
温热的泉水渐渐没过她的肩膀,她低低地喘了两口气,闻到了硫石的酸味。有些刺鼻,忍不住还是直起了身子,慢慢地适应着水温。
一直被冰块包围的身体,贪恋着温泉的温度,放松了太多太多。有人在她身边,很温顺地帮她清洗着身体。动作温柔,指尖轻细,还好是女子,大约是侍女。
四周死寂,只有侍女帮她清洗身体不时溅起的水声和呼吸声。若不是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低低的人声,左小吟甚至都会忘记着监视自己的视线。她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依旧洗着。
直到背后溅起了水花,左小吟感觉到有人同样进了温泉,而身边帮自己清洗的侍女似乎被吓到一样一下停了手里的动作,对着来人低低唤了一声:“主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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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还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只见她年方十七,身材高挑,体态丰盈,言行举止端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他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娇,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一身粉红宫装 腰束素色缎带 盈盈一握 衬出婀娜身段 头挽飞星逐月髻 未施过多粉黛 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鹅蛋脸,秀眉纤长,说话声音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细腻,实是一个出色的美人。
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扩展资料: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长发直垂脚踝,解下头发,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对镜梳洗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迈著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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