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这句典型的张爱玲式深刻而又苍凉的语录,听起来略微有些夸张,但对于有足够阅历的人来说,却也是实情。张爱玲是堪破了世间人情冷暖的起伏变异的,写感情生活,在现代中国作家里,达到她那种深度的,没几个。当然,张爱玲是冷的。这冷,在她的文字里,就是冷眼的冷,而并不是无情的心冷。因为有了这旁观的冷眼,她才能把这感情世界看得如此通透,也正因为心不冷,才能将这种通透转化为饱满的文字。当然,在这里不是要讨论张爱玲小说的艺术特色,而是要把她的小说作为引子,探讨一下作为现实的一种,小说的戏剧化走向是常常会影响到现实中人的判断与抉择的,这其中有许多话题值得探讨。
现实世界有其自身的规律,小说世界也有其自身的规律,而小说的世界从某种意义说也是现实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它存在了,也就意味着要与同样存在的人与事发生某种关系,它的规律与现实世界的规律,有时候是相映成趣甚至相互碰撞的,有时则又毫无干系,各有各的归宿,不管怎么说,原因都不在写它的人那里,而是在读它的人那里。因为说到底,一个读者是不会从现实中创造出小说来的,但却完全有可能把小说中的情境套路搬到现实中。中国古时候的很多普通百姓是比较喜欢大团圆结局的。这常常被后人所不屑,视之为天真的需要产生的俗套,并不符合艺术真实的需要。事实上也是这样,人们对喜剧的重视永远不如对悲剧的,因为喜剧的慰藉容易被忘却,而悲痛的记忆却是长久的。喜剧的圆满,从另外的角度看去无异于一种归零方式,而悲剧的残缺,则预示着某种情感的无法终结、永无宁日。中国是没有西方意义上的悲剧传统的,中国式的悲剧往往会在剧中设置造成悲剧事件的元凶,让人可以恨之、斥之、骂之、唾弃之,结局悲则悲矣,无可更改,但观众仍旧可以通过对恶的憎恨而获得另外的某种类似于自身向善式的精神满足。
而西方自古希腊开始的悲剧传统常常是基于命运的捉弄,面对不可逆转的悲剧走向,人是无能为力的,除了面对、承受、理解,别无它法,毕竟恨斥或诅咒命运是毫无意义的,观众从中所能得到的,是对命运残酷的默认。所以中国人在认命的同时,喜欢认同轮回转世的说法,觉得遗憾有可能在下辈子补偿,而西方人则在认命的同时更喜欢寄托于宗教意义上的最后审判来解决此世的问题,并把最后的希望留给所谓的天堂。这两种非常世俗化的选择,似乎都来自于一种企图一劳永逸的颇为功利的思维,经过十九世纪中后期直到上个世纪这漫长的时段里似乎已被那些敢于直面残酷现实的伟大作家们消解得差不多干干净净了。但在普通读者或者观众那里,却并不如此。在任何一个国度你都会发现这样一个奇怪的事实:那些设计精巧的煽情老套路在老百姓那里至今仍旧是屡试不爽。原因无它,只不过是普通人对情感宣泄与寄托的需要,要远远胜过对深刻的认识与理解的需要。面对情感的事件,人们更倾向于需要宣泄而不需要深刻。有需要,就会有影响。考查现实中的人们在感情上的抉择,我们常常会发现戏剧化情结的影响,而这里面的天真而又功利的心理与盲目精神,倒是非常耐人寻味的。
我们回到张爱玲那里,冷眼如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热心一下,比如在《十八春》里,她给了两位主人公团圆的结局,后来,作为作家的她自然不能满意这样的状态,重写那了那本书,变成了《半生缘》,结局也从大团圆变成了一个“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实际上,曼祯与世钧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还能再遇上,已属不易了,彼此的改变之大,也出乎彼此的预料,虽然那个情结还在心里搁着,但也没有心思再续前缘了。所以在张爱玲最初的思考里,似乎只有团圆才能解开这个结。这种变化并不是出于技术上的需要,也并不是她有可能意识到人会变感情自然也会变,而是揭示了这样的一种现实:曼祯的问题在于她把过去当成了理想状态,而回到过去当然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为了过去的完美感觉她宁愿不要大团圆的结局,从现实的意义上讲,她陷入的另外一个误区。当然这是曼祯的性格,也是她的命运。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到了最后也还是错位的一种思维状态。如果再多解释一些的话,也可以说是感情是一种能量,它终有耗尽的时候。有情人不成眷属,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感情的能量耗尽了。再归结到一句老话上,就是时间能改变一切,没有人是时间的对手。受了这样的道理的启示,是不是芸芸众生们就会由此恍然彻悟了呢?什么样的感情生活才是理想的状态?是要戏剧化的过程,还是要团圆的结果?还是贪婪地想要二者兼顾呢?
在那篇不长的小说《倾城之恋》里,张爱玲给了白流苏和范柳原一个糟糕的青春时代和失败的感情生活,却又转而给了他们一段有点刺激的恋爱过程和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对于这个团圆的结局,其实张爱玲自己倒并不是真的很踏实,所以她在结尾处特意这样写了一笔:“到处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她是想轻描淡写的一笔把这个故事说成是那些传奇中的一个特例。后来在写关于这篇小说的短文里,她进一步坚定地认为自己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样的“写法,因为它是较近事实的。”同时又加了一道说词:“因之柳原与流苏的结局,虽然多少是健康的,仍旧是庸俗;就事论事,他们也只能如此。”这是很有意思的说法,健康的,竟然会与庸俗的构成了一对共存关系,似乎暗含另外的话头:不健康的,才是脱俗的。后面的那句话也更给了她自己一个台阶:他们也只能如此。这就是性格决定命运的观点了。而真正体现张爱玲氏对人生的洞察力的,还要属后面的那一段文字:“极端的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易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这些年来,人类到底也这么生活下来,可见疯狂是疯狂,还是有分寸。”一个“有分寸”,三个字,几乎把人为了生活下来所采取的现实策略那一面活脱脱地剥露了出来。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感情动物,可以看得明白,却未必做得明白。反过来说,如果都看明白也做明白了,这世间可能也就没什么戏剧性可言了。换个角度说,命运本身可能恰恰又是“没分寸”的。
任何一个正当好年华的普通人,在看过那种极为煽情的爱情小说之后,几乎都会不由自主地想有一段同样轰轰烈烈的感情经历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是个片断也是好的,哪怕从此之后就是嫁一个傻瓜或娶一个呆妞也是值得的了。然而人们很快就会发现,激情这东西恰恰是最难以保鲜的,如果不能智慧地转化为类似于亲情的感情,一番热闹的恋爱之后,就算给了你一个大团圆的结局,最后如果你不收了心去过和风细雨、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就会有种难以平复的失落感追缠着你不放了。所以,对于现实中那些在感情上不知满足的人们来说,常常会是与甲戏剧化一番,再与乙大团圆收场,自以为是兼得了,其实是两不相干的。而那种健康些的,甚至庸俗些的,只能如此的专一的爱情,因为有着别样的幸福,常常不会他人所知了。《倾城之恋》里白流苏是明白的,所以抓住了最后一线生机。而《半生缘》里的曼祯却始终都没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最后什么都没能抓在手中。那么,张爱玲自己的现实生活呢?她也是看得明白的人,最终的结局却只能孤身一人悲凉地终老于遥远的美国。凡事最好要有始有终,恋爱最好要结果圆满,话是这么说,可是并不是谁有这样的智慧和运气。恋人之间,总归是要有彼此间深刻入骨的阅读和理解能力,然后才有可能会有那种理想的默契,仅有激情,是不可能持久的,顶多只能凑出一场半场俗套的悲欢离合式的戏剧而已。
《倾城之恋》是现代作家张爱玲的作品,于1943年最初进入大众的视线,该作品先后被改编成舞台剧,话剧,电视剧,讲述了没落的旧派家族女子白流苏和海外归来的浪荡公子范柳原的跌宕情事。
说起来,白流苏对范柳原的感情是复杂的。遇见范柳原时,她早已失去当初天真懵懂,不再是可以全心全意去投入一段爱恋的小女子。她要的更多,有爱也有后半生的保障。
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在与范柳原的相处中,她不显得迫切和热烈,她在端量着,拿捏着,她知道在爱情中谁先低头,谁便输了。爱情是一场难打的战争,她要的是先赢,她要的成为主动方。不过她的小心思并不招人讨厌,那些小聪明和狡黠让她真实又有几分可爱。
范柳原无疑是优秀的,他的翩翩风度和雄厚的资产对白流苏这样的女子有巨大的吸引力。白流苏虽是贵族的**,却并没有得到她应有的尊荣,尤其是作为一个离婚后在娘家长期吃白饭的闲客。她的境遇尴尬又窘迫。在家人用光了她的钱财后露出的冷脸和刀嘴,让这个女子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离婚后的白流苏似乎没什么优势可占,然而感情一事从来不讲述道理。舞会上,白流苏惊艳众人,赢得范柳原青眼。白流苏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个可以让她彻底翻身的机会。
和白流苏一样,范柳原的爱也并非纯粹,他看穿了白流苏的境遇,知她的无可奈何,所以他不急,他要等着流苏自己上钩,任他为所欲为。
白流苏洞察透他的心思,可她不愿意做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下情人,她要是一个正当的名分,是一个可以和他光明正大并肩而行的名分。
两个人同样精明,在感情里耍着各自的手段,用尽心思,你来我往,等着对方落进自己的陷阱。
那一日,范柳原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战火悄然而至,在炮火连天的动荡中,整个城市摇摇欲坠,城墙无处固守,在纷乱中轰然坍塌,随着城墙一起倾塌的,是两个人心中竖起的堡垒,是为爱决一输赢的较量。那一刻,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终于坦然相见,撤下心防。
战火是残酷的,然而它成全了乱世中一对平凡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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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预览:
倾城之戀
作者:刘家七少
世界设定
更新时间2007-9-12 23:32:00 字数:4838
僵尸的传说
关于僵尸的事情一直很神秘,关于这类资料所知不多。但普遍的认为,僵尸在经过变形之后成为无思考、没有自制力,只会杀人饮血的活死人。
他们集天地怨气,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屏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身体僵硬,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用众生鲜血宣泄无尽的孤寂
中国说的最多的是湘西赶尸。他们所赶的属于行尸。赶尸人被称为“赶尸匠。”一般是在天亮之前,把尸体赶往义庄,或者固定的小店。尸体一般都披着宽大的黑色尸布,头上戴着一个高筒毡帽,额上压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这些披着黑色尸布的尸体前,有一个手执铜锣的活人,他是一面敲打着手中的小阴锣,一面领着这群尸体往前走的。他不打灯笼,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让夜行人避开,通知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尸体若两个以上,赶尸匠就用草绳将尸体一个一个串起来,每隔七八尺远一个。
僵尸也分等级,一般是以力量分等级。依次为行尸、僵尸(无思考、没有自制力)、高等僵尸(成精的僵尸,懂得思考,有自制力,已经知道吸收月光精华自我修炼。),最后则是僵尸王。至于其他的资料,暂且没有找到。
《吸血鬼介绍》古代有渴血的精灵,中世纪出现嗜血的恶魔15世纪欧洲教会承认,世上有僵尸300年后人们口耳相传这在暗夜里寻找生命的死灵行迹难测……
一般认为,张爱玲小说钟情于描摹世间凡俗中的平常事,反映俗世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认同世俗价值观,在题材和主题上体现出一种追求平凡中的美的倾向;在情节和结构上,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情节,不刻意安排结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进有序展开,显得信笔所之,自然随意;语言上追求通俗化、大众化,具有直白易懂的特点等。这些评价固然有其道理和依据,但还不能说是对张爱玲小说审美特征的全面把握。本文就以张爱玲小说代表作《倾城之恋》为例,对张爱玲小说的审美特征尝试做一个归纳:一、题材主题体现了凡俗与超脱的有机结合张爱玲小说的题材多选自世俗平凡生活,擅长于刻画具有世俗特性的凡人形象,展现他(她)们现实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主题思想上,有人说张爱玲小说认同俗世生活,认同世俗的价值观,认同世俗的观念和情感①, 事实上,张的小说对世俗的一些价值观确有部分的接受,但更多时候表露的则是锋藏不露的批判或深深的无奈,有时叙述本身就是出于揭露的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与其说是对世俗价值观的认同,倒不如说是对世俗价值观的正视,正视意味着不忽视其存在,但并不一定对其承认或赞同。这一特点使张爱玲的小说往往能体现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拔俗之气,因此,应该说张爱玲小说在题材及主题上体现出的实际是一种平凡美与超脱美的融合。《倾城之恋》叙述了年轻的离婚**白流苏和归国阔少范柳原之间的爱情故事。很显然,这个视角符合张爱玲喜欢写庸人俗事的习惯。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里,国家正面临着各种内忧外患,所谓“乱世出英雄”,那种社会环境应该也是英雄辈出的时代。但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却把焦点放到了白流苏和范柳原这两个平凡人身上,两个人从认识到恋爱、直到结婚经历了一个复杂坎坷而漫长的过程。战争这样国家大事在这个故事里也只不过是个陪衬,一个出人意外的凑巧因素。从知人论世这个角度来看,《倾城之恋》在题材及情感主题上确实具有庸人俗事的特点,这使《倾城之恋》能让一般的读者有亲切感、真实感,容易将故事中的人物和自身联系起来,从而产生一种具有浓郁的世俗生活况味的审美体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倾城之恋》在题材及主题上又是超脱的。首先,从人物性格及其背景看,白流苏和范柳原与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平常人相比,在其个性、生活经历、生活环境等方面都有特异的地方。白流苏是一个聪明美丽的离婚**,由于从小受父亲影响的缘故,具有一种好赌和敢赌的天性,愿意为自己的未来冒险赌一次。范柳原刚刚从国外回来,从小在国外长大,在父亲故世后,继承了一笔丰厚的遗产,使他成了一名生性风流,且具有雄厚经济基础的富家公子。可见,白流苏和范柳原这两个人物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庸男俗女,对于平常人而言具有明显的特异色彩。其次,从思想主题上看,两个人的爱情虽然离奇而并不崇高,恋爱时互玩感情手腕、勾心斗角,让人感到一种浓郁世俗情调。但是,仔细体味就不难发现,张爱玲在看似冷静客观的陈述之下实则寄寓着对社会现实强烈的批判,表达了一种隐隐的无奈和哀痛。这场爱情带给白流苏的不是纯然的快乐幸福的体验,更多的是悬念和猜疑。即使是最后结婚,也不能归功于两人的缠绵之恋和相互的真心付出,而是一场战争促成的,完全是一种偶然的幸运,当然这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中又是理所当然的。这种隐含其中的具有一定思想深度的批判,带给人的是一种思想上的启迪,似乎让人一下就能看穿充满于世俗之间的各种猥琐的较量,进而获得精神境界的升华,让人从中获得一种顿悟和超脱的审美体验。二、情节及结构上体现了自然随意与曲折回环的统一张爱玲小说的情节设置确实不能说是高潮迭起,而是保持俗世生活的平淡本色。但她小说的情节并不是单纯的平淡自然,而往往是与曲折跌宕对立统一,情节发展总是出人意表、百曲千折。《倾城之恋》的情节就明显有这个特点,既不失平淡自然,又让人感受到一波三折,扣人心弦。白流苏离婚后回到了白家,在被兄嫂们骗光了积蓄后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常常恶语相加,母亲对她的遭遇视若无睹,正当白流苏痛苦绝望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徐太太来为她未出阁的妹子提亲,准备介绍她妹子与范柳原认识,顺便也为流苏介绍了一个准备续弦的人家。但魅力男子范柳原竟然偏偏相中了白流苏这个年龄较大的“败柳残花”(嫂子语)。 在香港浅水湾饭店,白、范二人关系日益亲密,但有一天,范柳原却转而与一个印度女人亲热起来,白流苏明白范柳原是在用激将法,企图让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因而她丝毫不动声色,使得范柳原又主动与流苏恢复了亲密关系。读者这时可能会认为这下白流苏一定能够如愿了,但出人意表的波折又出现了,白流苏因故要回上海娘家,而范柳原也故意不加阻拦,这一去就是两年,期间没有范柳原的任何音信。这下看似没戏了,但故事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逆转,徐太太受范柳原背后指使,要带流苏一块去香港。人们会以为两人之间的感情经过了二年多时间的考验,白流苏想结婚的愿望论情论理都应该实现了。令人感到意外和遗憾的是,范柳原最后仍只是决定与白流苏买房同居,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匆匆买房同居后没有几天,范柳原就准备把流苏留在香港,然后只身去国外办事。这时,人们一般都会认为流苏结婚的愿望肯定难以实现了,但出人意表的是,这时又一个大逆转突然出现——战争突然爆发,香港一时成了硝烟滚滚的战场,战争使范柳原出不成国,留在香港与流苏共度难关。在经过战争的洗礼后,范柳原思想竟然在突然间出现了极大的逆转,主动提出要与白流苏马上结婚。一个出人意外的圆满结局就这样出现了,整个故事情节显得曲折跌宕,令读者始终也猜不透故事结局。有人认为张爱玲不擅于小说结构的安排和建构,只是从直觉出发,信笔所之,因而常常显得缺乏宏观上布局的把握,主题前后不一,记叙散漫;有时又为细节所拘囿,繁琐重复,使通篇小说显得更加生活化、繁复化,因而也就一定程度损害了结构的统一与完美。② 这是值得商榷的。从《倾城之恋》看,结构上没有刻意安排,比较随意,但从头至尾各个部分之间都能做到前后照应,让人感到紧凑而和谐,具有回环往复之美,丝毫不显得散漫;细节描写虽多,但基本都能恰到好处,一点也不显得繁琐重复。三、语言上体现了通俗直白与精工细腻之完美融合张爱玲小说的语言体现了通俗化、群众化的特点,通俗直白,显得自然亲切③,贴近生活。尤其是在叙事写人的时候,这个特点体现的更为明显。在《倾城之恋》中,时常看到整段的叙述用的都是日常口语,且句式长短不一,显得直白而自然。但是,如果仅仅把张爱玲小说的语言特点归结为通俗直白,则又难免片面。实际上,张爱玲小说的语言还有精工细腻的一面,尤其是在构造意象、抒情写景的时候,这个特点体现的更为明显。如《倾城之恋》的一段景物描写:“门掩上了,堂屋里暗着,门的上端的玻璃格子里透进两方**的灯光,落在青砖地上。朦胧中可以看见堂屋里顺着墙高高下下堆着一排书箱,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正中天然几上,玻璃罩子里,搁着珐蓝自鸣钟,机括早坏了,停了多年。两旁垂着朱红对联,闪着金色寿字团花,一朵花托住一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在微光里,一个个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离着纸老远。流苏觉得自己就是对联上的一个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整段的景物描写,用词准确传神,色调鲜明,对比强烈,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各色物件如在目前,显得精工细腻。四、艺术手法上融贯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审美特质张爱玲从小就喜欢阅读古典文学作品如《红楼梦》《九尾龟》《醒世姻缘》等书,而且古文功底也很好,她曾熟读《古文观止》;她还擅长于英文写作,对国外文学的有相当的了解和研究④。这种背景使张爱玲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为数不多的具有深厚的中西文化修养,能够融贯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而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的作家之一。她的小说往往体现出一种融贯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审美特质,这在《倾城之恋》有着集中体现。在《倾城之恋》中,既有来自于我国古典文学的精妙的比喻与繁复的意象的应运,又有来自于西方现代主义的一些艺术手法,如象征手法的应运,《倾城之恋》开头对白公馆的时钟的描述,以及香港海滩老墙的描述,都有象征作用;再如细腻而富有深度的心理描写。在她的小说中,有时心理的真实仿佛要超过现实的真实,如对白流苏在极度难过时看到的幻境的描写,让人感到那不是幻觉,甚至比现实还能说明问题,所有这些又体现出西方现代主义的一些审美特质。如果用“亦洋亦古,非中非西”来形容张爱玲小说这方面的审美特点,还是比较贴切的。总之,张爱玲小说带给人的审美体验是独特的,它所展现的艺术魅力已经令几代人为之着迷倾倒,直到今天它也仍然深受学界和读者的关注和青睐。今天我们对张爱玲小说进行探索和研究,目的不仅是要更好地了解张爱玲,了解她的小说,更重要的是要让今天的小说作者也能从中得到养分、得到滋补,让当前时代也能不断涌现出张爱玲小说那样的光辉作品。
有人说张爱玲的小说除却《倾城之恋》以外,都是悲剧的尾巴。在我看来,《倾城之恋》虽是成全了白、柳的一段姻缘,但实则以世俗的表象虚掩了真正的悲凉,越发比悲剧更像悲剧。爱情总是发生在自私的男人和自私的女人之间。各自为了捍卫那一点自由或者追逐物质上的算计相互着不妥协。当终于有一天,精神上的追求再寻不到现实的依托时,两个人方始彼此亲近。但究竟与爱情不大相干了。这时候各自面对的人儿都成了种类物,可以替换的。若是换了些时候,换了个光景,他对面兴许是另一个女人,她对面也兴许是另一个男人。白流苏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那样暧昧的时代和同样暧昧的旧上海,离婚恐怕还是要受道德谴责的。白公馆无疑是守旧的,他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白公馆有这么一点像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离了婚的白流苏,少不了受家人的指戳。一应钱财盘剥净尽之后,她在家里的存在无疑成了拖累和多余。她的出路,除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以外,再无其他。寂寞倒是其次。范柳原,一个海外归来的浪子,本是无根的浮萍,四处飘摇。加上生活的纸醉金迷,便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爱情和婚姻原是他不相信,也不敢指望的。但他内心深处是渴望安稳的。这样的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遇到一处,展开了一场相互试探的爱情攻防战。白流苏的目的显而易见,她希望他能承诺她一纸婚姻。一个男人若能以婚姻的形式接受一个女人,心里必定会沉潜下来很多东西,也就是白流苏期翼的那一点点“真”,或许仍是无关爱情的。这便是她为何一再矜持,不想经他的激将,“自动投到他的怀里去”的原因。在连续的试探之后,流苏没有寻到半点进展,索性有些气急败坏,遂恼了起来:“你干脆说不结婚,不完了!还绕得大弯子!什么做不了主?连我这样守旧的人家,也还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哩!你这样无拘无束的人,你自己不能做主,谁替你做主?”接着更是赌气狠下心来从香港辗转回到上海。家里是早容不下她的,这次又加上了“*荡”的恶名。可见她不惜为争取婚姻冒了极大的险。此时,心迹更是表露无疑,思忖再寻个职业,也怕自贬了身价,被柳原瞧不起,“否则他更有了借口。拒绝和她结婚了。”权衡的结果是:“无论如何得忍些时”。这是在和自己打赌。她并不见得有多大胜算的把握。如果柳原还再来找她,就算赢了一步,这是她此时的底线。果然,过了些时日,香港来了电报。她心里自然安定了许多,也将自己放开了些,同他上了床,虽然不见得是主动,但也并没有拒绝。然而,此时,“他们还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两个世界的人”。她决不会就此放弃,因想:“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的、痛苦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柳原给了她房子和花费钱财,至少她可以真正地脱离了白公馆。物质上的满足,让她对婚姻的追逐暂时置后,且说“管它呢!”。到底她是不爱他的,她只承认“柳原是可爱的……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长久以来的疲于应付,也只是为了“取悦于柳原”。如今目的已经实现了大半,至少实现了曲线救国。范柳原早猜准了白的心思。开始就问“你爱我么?”流苏的回答他自是不肯相信。“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如果我们那个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对生活,他比她看得通透。爱情原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虚伪的东西来得并不可靠。“我犯不着花了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情的人来管束我”,这话听起来再直接不过。如此牺牲了自由和金钱换来的婚姻代价太大,对他来说“那太不公平”。在他看来,结果只能有一种,那就是要等到地老天荒的时候才能有分晓。然而流苏并不懂得他,因此他才说“我要你懂得我!”。也有人说,范柳原同白流苏调情不过是为了男人的征服欲,因为她善于低头,容易掌控。这种说法是立不住脚的。凭范柳原的经验,玩弄女人于掌骨之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从来不缺少女人。萨黑荑妮就是一例。他并不满足于这些,他在长久的游戏中早将生活堪破。烟花虽然极尽绚烂,总是稍纵即逝的,随后是更广阔的岑寂。他渴望安稳,渴望实在的温暖。这是他的理想,尽管此时并不切近。因此,他可以不在乎流苏的过去,不在乎她是否完美,单只看到她“善于低头”。但是,这远远不够。终于,那场战事催化了结果的到来。“流苏拥被坐着,听着那悲凉的风。她确实知道浅水湾附近,灰砖砌的那一面墙,一定还屹然站在那里。风停了下来,像三条灰色的龙,蟠在墙头,月光中闪着银鳞。她仿佛做梦似的,又来到墙根下,迎面来了柳原。她终于遇见了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此时,她终于真正的靠近他,有些懂得他了。一瞬间,他们达到了某种契合。“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这种彼此妥协终究是短暂的,后面掩着的平淡、琐碎、粗鄙的生活留给观者的是一串省略号。“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这里只强调了“她”,范柳原依然坚守着自己的生命哲学,这一场轰炸不过是炸毁了他心中的浮躁和他的烟花梦。生死契阔,在死亡边缘存活下来的人,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没有比一双手更实在的东西了。“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是这样无奈的选择。范柳原到最后一刻也还是清醒的,“现在你可该相信了:‘死生契阔’,我们自己哪做得了主?……”一个善于低头的女人,也许终会成为一个安分的妻。让他在劳累和放纵之余有一个去处。男人的归宿最终只是一个女人。初读《倾城之恋》时,总觉得悲剧是女人的。现在方觉得,悲剧是女人的,也是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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