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片段一——“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经典片段二——“嗳哟,我来的不巧了!”
……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
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
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 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
黛玉笑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宝玉因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因问:“下雪了么?” 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
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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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便道:“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去了。”
宝玉笑道:“我多早晚儿说要去了?不过拿来预备着。” ……
经典片段三——“也亏你倒听他的话。”
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
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
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
薛姨妈因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他们记挂着你倒不好?”
黛玉笑道:“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姨妈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好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 薛姨妈道:“你这个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样心。”
经典片段四——“你死了,我做和尚”
……
“你也不用哄我,从今以后,我也不敢亲近二爷,二爷也全当我去了。”
宝玉听了笑道:“你往那去呢?”
林黛玉道:“我回家去”
宝玉笑道:“我跟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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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道:“我死了。”
宝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
林黛玉一闻此言,登时将脸放下来,问道:
“想是你要死了,胡说些什么!你家到有几个亲姐姐亲妹妹呢,明儿都死了,你几个身子去作和尚?明儿我倒把这话告诉别人去评评。”
经典片段五——“你放心”
……
林黛玉道:“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一句话又把宝玉说急了,赶紧上来问道: “你又说这话,到底是咒我,还是气我呢?”
林黛玉见问,方想起前日的事来,遂自悔自己又说造次了,忙笑道:
“你先别急,我原说错了。这有什么的,筋都蹦起来,急得一脸汗。”
一面说,一面禁不住进前伸手替他试面上的汗。 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三字,
林黛玉听了,怔了半天,方说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
经典片段六——“你就知道你的心,不知道我的心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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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自己未张口,只见黛玉先说道:“你又来做什么?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你又做什么来?死活凭我去罢了!”
宝玉上来忙悄悄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见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远你?“
林黛玉啐道:“我难道叫你疏远他?我成了个什么人了呢!我是为我的心。”
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只知道你的心而不知道我的心不成? ”
经典片段七——“原来是只呆雁”
……
宝钗见他怔了,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丢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林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手帕子笑呢。
宝钗道:“你又经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风口里?”
林黛玉:“何曾不是在屋里的,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唤,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
薛宝钗道:“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一瞧?”
林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一声飞走了。”
口里说着,将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摔来。宝玉不妨正打在眼上,“唉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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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正自发怔,黛玉将帕子摔了过来,正碰在眼上,倒唬了一跳,问是谁。
黛玉摇着头笑道,“不敢是我失了手。因为宝姐姐要看呆雁,我比给他看,不想失了手。”
宝玉揉着眼睛,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了。
经典片段八——“……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
凤姐陪笑道:“我不过是奉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我。何必生气。”
因命丫鬟们快快关上。平儿丰儿等忙着替待书等关的关,收的收。
探春道:“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他们也没的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 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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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人物赏析:曹雪芹怀着深挚的爱意和悲悯的同情,用历史与未来、现实与理想、哲理与诗情,并饱蘸着血与泪塑造出来的林黛玉,是《红楼梦》里一位富有诗意美和理想色彩的悲剧形象。二百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她的悲剧命运洒下同情之泪,为她的艺术魅力心醉神迷。她是《红楼梦》读者心目中的一位圣洁、美丽的爱神。 唐代伟大诗人杜甫曾用"造化钟神秀"的诗句,来形容东岳泰山的壮美在他心中引起的惊奇。意思是说:大自然把它的神奇秀丽都集中在泰山上了。贾宝玉在阐述他的"女清男浊说"时道:"天地灵秀之气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渣滓浊沫已。"他后来见到薛宝琴、李纹、李绮时、又不胜感叹道:"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曹雪芹这个"造物主",也只把"精华灵秀"钟于女儿,并特别多的钟于林黛玉。他所创造的林黛玉,形容娇美,聪明绝顶,坚贞纯情,才学横溢,并具有诗人的气质和独特的悲剧性格。而她的叛逆的悲剧性格,则是她生命的主旋律。 曹雪芹把我们民族的审美积淀进行了新的熔铸和创造,他把杨贵妃式的丰美赋予了薛宝钗,而把更富有魅力的西施式的清瘦之美给了林黛玉,使林黛玉的形象具有绝世的姿容,作者有意将林黛玉的外貌与西施联系起来,并将西施"捧心而蹙"、袅娜风流的外形之美赋予林黛玉,还借宝玉之口给她取字"颦颦",便突出了她的悲剧性格之美。 林黛玉的娇美姿容是迷人的。然而,使她动人心魄、更具艺术魅力的,则是她无与伦比的丰富而优美的精神世界。林黛玉首先是个内慧外秀的女性,她"心较比干多一窍"。她的蒙师贾雨村说,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凡女子相同。"因其母名贾敏,"他读书凡‘敏’字他皆念作‘密’字,写字遇着‘敏’字亦减一二笔。"她到贾府时,尚在孩提,却牢记母亲生前的嘱咐:"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人耻笑了去。"她总是眼看心想,暗暗审视;然其言行举止,却又那样彬彬有礼。但我们同时也感觉到,她一开始便受到心理上的压抑。她诗思敏捷,别人写诗,总是苦思冥想,而她却"一挥而就"。 林黛玉之美,还表现在她才学横溢和浓郁的诗人气质。曹雪芹胸中笔下的林黛玉,是一个诗化了的才女;她有多方面的才能: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她爱书,不但读《四书》,而且喜读角本杂剧《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等;对于李、杜、王、孟以及李商隐、陆游等人的作品,不仅熟读成诵,且有研究体会;她不仅善鼓琴,且亦识谱。曹雪芹似乎有意将历代才女如薛涛、李清照、叶琼章、李双卿等的某些特点,融进林黛玉的性格。但林黛玉又完全区别于历代的才女,这就是曹雪芹赋予她悲剧命运和叛逆精神的个性特征。不过这种个性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她诗人的气质和诗作表现出来的。在大观园里,她与薛宝钗可谓"双峰对峙,二水分流,"远远高于诸裙钗,在博学多识方面,可能略逊宝钗,但在诗思的敏捷,诗作的新颖别致、风流飘洒方面,林黛玉却是出类拔萃的。诗社每次赛诗,她的诗作往往为众人所推崇,所欣赏,因而不断夺魁。她的诗之所以写得好,是由于她有极其敏锐的感受力、丰富奇特的想象力以及融情于景的浸透力;即使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等极平凡的事物,她只要一触到,立即就产生丰富的想象,新奇的构思和独持的感受和见解。尤其可贵的是,她能将自己的灵魂融进客观景物、通过咏物抒发自己的痛苦的灵魂和悲剧命运。例如她的《白海棠》诗,既写尽了海棠的神韵,亦倾诉了她少女的衷情。尤其是"娇羞默默同谁诉"一句,最为传神:这既是对海棠神态的描摹,也是自我心灵的独白,她有铭心刻骨之言,但由于环境的压迫和自我封建意识的束缚,就是对同生共命的紫鹃、甚至对知音贾宝玉,也羞于启齿,只有闷在心里,自己熬煎。这便愈显其孤独、寂寞和痛苦。她的"柳絮词",优美感人,语多双关,句句似咏柳絮。 林黛玉死去了,但林黛玉的纯美的精神,她与贾宝玉生死与共的爱情,他们所实践过的爱情原则,她的闪耀着艺术魅力的优美形象,将与日月争辉,与天地共存;这一形象所含蕴的哲理与诗意,将给予不同时代的读者以生活的启示和美感享受。 《葬花吟》赏析: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岁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门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葬花吟》是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也是作者曹雪芹借以塑造这一艺术形象,表现其性格特性的重要作品。它和《芙蓉女儿诔》一样,是作者出力摹写的文字。这首风格上仿效初唐体的歌行,在抒情上淋漓尽致,艺术上是很成功的。 这首诗并非一味哀伤凄恻,其中仍然有着一种抑塞不平之气。“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就寄有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愤懑;“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岂不是对长期迫害着她的冷酷无情的现实的控诉?“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则是在幻想自由幸福而不可得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愿受辱被污、不甘低头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这些,才是它的思想价值之所在。 这曾诗的另一价值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探索曹雪芹笔下的宝黛悲剧的重要线索。甲戌本有批语说:“余读《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凄楚憾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日:‘先生身非宝主,何能下笔?”即字字双圈,批词通仙,料难遂颦儿之意,俟看玉兄之后文再批。’噫唏!阻余者想亦《石头记》来的,散停笔以待。” 值得注意的是批语指出:没有看过“玉兄之后文”是无从对此诗加批的;批书人“停笔以待”的也正是与此诗有关的“后文”。所谓“后文”毫无疑问的当然是指后半部佚稿冲写黛玉之死的文字。如果这首诗中仅仅一般地以落花象征红颜薄命,那也用不着非待后文不可;只有诗中所写非泛泛之言,而大都与后来黛玉之死情节声切相关时,才有必要强调指出,在看过后面文字以后,应回头来再重新加深对此诗的理解。由此可见,《葬花吟》实际上就是林黛玉自作的诗谶。这一点,我们从作者的同时人、极可能是其友人的明义《题红楼梦》绝句中得到了证明。诗曰: 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如。 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 “似谶成真”,这是只有知道了作者所写黛玉之死的情节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以前,我们还以为明义未必能如脂砚那样看到小说全书,现在看来,他读到过后半部部分稿子的可能性极大,或者至少也听作者交往的圈子里的人比较详尽地说起过后半部的主要情节。如果我们说,明义绝句中提到后来的事象“聚如春梦散如烟”、“石归山下无灵气”之类,还可由推测而知的话;那么,写宝王贫穷的“王孙瘦损骨嶙峋”,和写他因获罪致使他心中的人为他的不幸忧忿而死的“惭愧当年石季伦”等诗句,是再也无从凭想象而得的。 上面所引之诗中的后两句也是如此:明义说,他真希望有起死回生的返魂香,能救活黛玉,让宝、黛两个有情人成为眷属,把已断绝的月下老人所牵的红丝绳再接续起来。试想,只要“沉痼”能起,“红丝”也就能续,这与后来续书者想象宝、黛悲剧的原因在于婚姻不自主是多么的不同!倘若一切都如程伟元、高鹗整理的续书中所写的那样,则宝玉已有他属,试问,起黛玉“沉痼”又有何用?难道“续红丝”是为了要她做宝二姨娘不成? 此诗“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等末了数句,书中几次重复,特意强调,甚至通过写鹦鹉学吟诗也提到。可知红颜老死之日,确在春残花落之时,并非虚词作比。同时,这里说“他年葬侬知是谁”,前面又说“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飘泊难寻觅”等等,则黛玉亦如晴雯那样死于十分凄惨寂寞的境况之中可以无疑。那时,并非大家都忙着为宝玉办喜事,因而无暇顾及,恰恰相反,宝玉、凤姐都因避祸流落在外,那正是“家亡莫论亲”、“各自须寻各自门”的日子,诗中“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或含此意。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几句,原在可解不可解之间,怜落花而怨及燕子归去,用意甚难把握贯通。现在,倘作谶语看,就比较明确了。大概春天里宝黛的婚事已基本说定了,即所谓“香巢已垒成”,可是,到了秋天,发生了变故,就象梁间燕子无情地飞去那样,宝玉被迫离家出走了。因而,她悲叹“花魂鸟魂总难留”,幻想着自己能“胁下生双翼”也随之而去。她日夜悲啼,终至于“泪尽证前缘”了。 这样,“花落人亡两不知”,若以“花落”比黛玉,“人亡”(流亡也)说宝玉,正是完全切合的。宝玉凡遭所谓“丑祸”,总有别人要随之而倒霉的。先有金钏儿,后有晴雯,终于轮封了黛玉,所以诗中又有“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双关语可用来剖白和显示气节。“一别秋风又一年”,宝玉在次年秋天回到贾府,但所见怡红院已“红瘦绿稀”(脂评),潇湘馆更是一片“落叶萧萧,寒姻漠漠”(脂评)的凄凉景象,黛玉的闺房和宝玉的绛芸轩一样,只见“蛛丝儿结满雕梁”(脂评谓指宝黛住处),虽然还有宝钗在,而且以后还成其“金玉姻缘”,但这又怎能弥补他“对境悼颦儿”时所产生的巨大精神创痛呢?“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这些只是从脂评所提及的线索中可以得到印证的一些细节,所述未必都那么妥当。但此诗与宝黛悲剧情节必定有照应这一点,大概不是主观臆断吧;其实,“似谶成真”的诗还不止于此,黛玉的《代别离·秋窗风雨夕》和《桃花行》也有这种性质。前者仿佛不幸地言中了她后来离别宝玉的情景,后者则又象是她对自己“泪尽夭亡”(脂评)结局的预先写照。 有人说,《葬花吟》是从唐寅的两首诗中“脱胎”的(《红楼梦辨》)。诗歌当然是有所继承借鉴的,但不应把文艺创作的“源”和“流”的关系弄颠倒了。说到《葬花吟》在某些遣词造句、意境格调上利用前人之作,实不必到明人的集子中去找。唐初刘希夷《代悲白头翁》中“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类为人熟知的诗句还不足以借取利用吗?即如葬花情节,也未必径取唐寅将牡丹花“盛以锦囊,葬于药栏东畔”事,作者的祖父曹寅的《楝亭诗钞》中也就有“百年孤冢葬桃花”的诗句,难道还不足以启发他的构思吗?但这些都是“流”,都仅仅是利用,既不表现诗的主要精神,也决不能代替作者源于现实生活的创造。何况,如前所述,此诗中,作者运笔鬼斧神工之处,完全不在于表面上那些伤春惜花词句的悱恻缠绵。 清人明义《题红楼梦》诗里说:“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不自知。”黛玉这首抒情诗,实际上也是隐示其命运的谶语。她如一朵馨香娇嫩的花朵,悄悄地开放,又在狂风骤雨中被折磨得枝枯叶败,从世界上悄悄消逝。说这首诗是谶语,是就其整体的思想而言,并不是说每字每句都隐示着黛玉的具体遭遇。 当然,《葬花吟》中消极颓伤的情绪也是极其浓重且不容忽视的。它曾对缺乏分析思考能力的读者起过不良的影响。这种情绪虽然在艺术上完全符合林黛玉这个人物所处的环境地位所形成的思想性格,但毕竟因作者在某种程度上有意识借所倾心的人物之口来抒发自己的身世之感,而显露了他本身思想的弱点。我们同情林黛玉,但同时也看到这种多愁善感的贵族**,思想感情是十分脆弱的。 如果我们再把《葬花词》同荣府中所有青年女子的命运联系起来思索,又觉得这不仅仅是黛玉一个人的诗谶,同时也是大观园群芳共同的诗谶。她们尽管未来的具体遭遇各不相同但在“有命无运”这一点上却没有两样,都是在“薄命司”注册的人物。随着贾家的败落,所有的大观园内的女孩儿都要陷于污淖、沟渠之中,都没有好命运。
红楼梦第十八回中,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分别作了一首五律,每首诗都表现了各自不同的情感和思想。
我最喜欢的是林黛玉的《桃花行》:
桃花帘外东风起,桃花帘内愁心碎。
帘开出路有人行,借问方知有性无。
个个人心皆苦恨,个个面上皆含愁。
恍若兔逢鹰暗泣,如同一池春水皱。
这首诗表达了林黛玉内心的愁苦和悲痛,东风起、桃花落,象征着岁月的流逝和人世的分离。诗人走出帘外,看到人们都在赶路,却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在哪里。这种迷茫和孤独,让人感受到了她深深的悲伤和苦闷。
整首诗以桃花为象征,描绘了一个悲观的图景。但正是这种深刻的情感,让人感受到了林黛玉内心的真实和纯真。她的诗充满了感性的气息,深深地打动了读者的心灵。
因此,我最喜欢的是林黛玉的《桃花行》。
她美丽而聪慧。虽然自小怯弱多病,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所谓“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心灵纯真,坚执于感情与理想的追求。“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不善于掩饰自己的言行,常用“比刀子还利害”的话语投向庸俗与虚伪,以至被周围的人以为“刻薄”、“专挑人的不好”。在礼教森严,人际关系势利而冷酷的贾府中,她深感自己寄人篱下的屈辱地位,时时“自矜自重,小心戒备”。黑暗的环境,个性的压抑,使她内心蕴积着反抗的情绪。在蔑视权势、渴望自由的思想基础上,她被贾宝玉视为从来不讲“混帐话”的知己,他们由两小无猜而发展为真挚的爱情。黛玉把全部的热情与憧憬都寄托在这一爱情之中。 这爱情给她带来更多痛苦的眼泪。她追求的是执着、专一的爱情,薛宝钗的插入及“金玉良缘”的传说使她疑虑、忧郁。另一方面,由于礼教的束缚,尽管她多次试探宝玉,却不敢明确表达自己的恋情,当宝玉用《西厢》曲词向她吐露衷肠时,她却生气地说他“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这爱情更给她添上一种难以痊愈的“心病”,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婚姻,面对强大的封建势力,她无力抗争。于是她“不是愁眉,便是长叹”,落花与眼泪成为她悲苦命运的象征,如她那首著名的《葬花词》所描写:“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又如另一首《桃花行》所说:“眼泪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这种强烈的悲剧感与幻灭感既是对自身命运的悲悼,也是对不合理封建制度的控诉。 后四十回续作对林黛玉的描写有违背曹雪芹原意之处,如她也劝宝玉研读“取功名”的“八股”,以至宝玉觉得她“势欲熏心起来”,与前八十回精神不符,削减了黛玉人格的光彩。但续作对宝、黛爱情结局的处理,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贾母、王夫人为宝玉议婚,终于拣中贤惠明达的薛宝钗,并用凤姐的“掉包儿”之计,瞒过宝、黛而完成“金玉良缘”,突出了封建势力的“狠毒冷淡”。宝玉与宝钗成婚之夜,黛玉在潇湘馆里的病榻上,满怀悲愤,焚去诗稿,呕血而死。 她与贾宝玉都是作者在书中极力歌颂的正面形象,也是我国古典文学中著名的典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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