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son02第二季charpter08①
车从南京西路上开出来已经半个小时了。街道两边的风景,也从L、HERMES的橱窗展示,变成了眼下灰尘扑扑的小高层居民楼。八月热辣辣的阳光从挡风玻璃上迎面朝我撞过来,视线里一直都是这样仿佛曝光过度的照片般的视觉效果。顾里家里那辆价值百万的宝马Li,此刻正被一个刚刚拿了驾照3个月的新手司机驾驶着。对,那个司机就是我。我身边坐着已经拿了驾照两年的顾里。她此刻戴着一个巨大的墨镜,她那巴掌小脸,有三分之二都被墨镜遮住了,剩下一张涂着anna sui夏日杏花果冻唇彩的嘴,和她那尖尖的小巧下巴。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事实上,我不是因为脑子在放空,而是因为此刻我的脑海里,正在一秒接一秒地上演各种回忆的画面,仿佛**院里连绵不断的黑色胶片一样持续转动着,光线从我的眼睛里投出去,在我面前的挡风玻璃之外,形成**般的画面。
这样无言的沉默再加上车里肆意开足--足够把膝盖的风湿冻得发痛的冷气,一切都显出一种悲伤的调子来。除了车里的背影音乐不太搭调。高级的车载音响此刻正播放着顾里ipod里的Lady gaga的新舞曲。这个永远裤子并且经常把自己打扮成米老鼠的疯女人,最近是顾里的新宠。前段时间,Lady gaga的一次现场表演上,她的胸罩里突然开始喷火,她整个人仰面朝天,然后双胸喷火的画面让我在沙发上目瞪口呆,而身边的顾里,则彻底地被这个画面迷住了,当年顾里就是被麦当娜的那两个锥子般的胸罩吸引了,而今天,她又被一个胸罩里可以喷火的女人降服了。
我觉得她对胸部有一种迷恋。这也是我认为,她能够一直和唐宛如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的原因。因为唐宛如对胸部,也非常地迷恋,因为那应该是她能够证明自己还是个女人的最强有力的证据。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静安区公安局。12天之前,南湘被一把明晃晃的银色手铐给带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而12天之后,我和顾里彼此沉默地开车,去接她从拘留所里出来。在这两个星期里,顾里倒腾出了所有她能够利用的关系和人脉,企图把南湘从里面捞出来。然而,毕竟不是像街头斗殴一样简单的事情。
Neil的爸爸出了很大的力,当然,对于开着黑色牌照车子的外交官来说,本来是不太方便参与进来的。但他看在顾里的面子上,还是明的暗的出了不少力。然而最终解决这个事情的人,却是顾里最最讨厌的人---席城,所以,这也让顾里感到格外的挫败和别扭。我转过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她依然是一个不发一言的时尚的瞎子。我刚准备叹一口气,一个小男孩儿拿着一个冰激凌甜筒突然冲到挡风玻璃前面,我死命地一脚刹车,我胸口猛地撞在方向盘上,痛得我眼冒金星,同时身边传来顾里的尖锐骂声。她二话没说,下车,从前面绕过来,拉开我的车门,粗暴地把我拽下来,伸手拉开后座的车门把我塞了进去,然后她自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
坐进去之前,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个小男儿一眼。本来小男孩儿还没什么反应,这一眼看完了之后,哇地开始啕大哭,可见顾里那两只眼睛里,是一派多么杀气腾腾生机勃勃的景象。
我窝在车子宽敞的总裁后座里,从刚刚的惊魂里缓过来。而顾里已经把车开得嗖嗖地飞驰了起来,感觉像要起飞的样子。十二天之前,顾里也是这样,把车子开出了飞机的速度,心急如焚地往局赶。我们两个赶到局,在那儿等了五个小时,我们才见到了南湘。她戴着手铐从拘留间里走出来见我们的时侯,右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终于,南湘隐瞒了我们足足三年多的秘密,彻底摊开来,暴露在了八月惨烈的日光之下。三年来,她一直背着我们,毒,,但吸毒的人不是她,是她妈。存下来供南湘念书的钱被迅速消耗干净了,家里能的东西也都光了。 “你啊!你没脑子么你!”顾里看着坐在墨绿色长凳对面的南湘,脸色发白地低声呵斥她,十根贴满碎钻的水晶指甲把她那条光滑的CHANEL绸缎裙子抓得都皱起来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么” 南湘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不下十次我都抓在手里了,三个码都按了,可是还是下不了狠心拨出去,因为跪在你面前拉着你的裤子说&uot;我错了,我错了&uot; 的人是你的亲妈,你怎么办 清醒的时候,她哭成个泪人,抓着我的手,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地和我说她对不起我,她不是人但是一旦毒隐上来,她又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打滚,摔东西,求我给她&uot;药&uot; ,不给就骂我,还对我说&uot;你长得那么漂亮,你去,去当,肯定有钱!&uot;顾里,要是你换了我,这几年你早就疯了”
我和顾里坐在她的对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脸一半仿佛是初秋的月亮一样苍白,另一半红肿着,像滴血的苹果这么些年来,这张面孔之下隐藏的秘密,我和顾里竟然没有一丝察觉我们都觉得南湘和我们一样,生活在幸福的崭新时代,徜徉在美好的大学校园,当我在抱怨着恋爱的争吵,或者顾里把她新的用了两个星期的丢到抽屉里再也不用了的时候,南湘在想些什么呢
顾里没有说话,我坐在凳子上哗啦啦地流泪,像一个没有关紧的水龙头。
车子开到了局门口,顾里和我下车朝里面走,走到拘留所大门口去接南湘出来。铁门拉开的时候,我听着那哗啦啦的声音,眼泪一瞬间又涌了上来,顾里及时地拿她的水晶指甲在我腰上一掐,我的眼泪又收了回去。我们都把温暖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左一右地拉着南湘的手,朝外面走。
“我能和席城说几句话么”南湘回过头,看着带我们过来的那个,“就是后来代替我关进来的那个男的。”
顾里唰地一声甩开南湘的手,径直朝她的宝马车走了过去,“我车上等你们。”
半眯着他深邃的眼睛,眼神里是一种在这个社会里磨砺了多年之后圆润却犀利的光:“他能不能帮你把罪替掉,这个还很难说。所以,你就别节外生枝了。我是你,我走出了这个大门,我就再也不会回头看。小姑娘,你的人生还很长,长得又标志,别把自己耽误了。”
回来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我和南湘坐在后排,顾里在前面开车。她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以及出现在后视镜里的巨大墨镜。我看不到她的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看不到她的心。
而南湘斜斜地靠在座位上,额头轻轻顶着窗户的玻璃,窗外渐渐变成深红色的残阳透过窗户上贴着的U纸照进来,把她的脸包裹进一种带有悲怆色彩的昏黄里。她的头发又长又软,披在她的肩膀上,头发在夕阳的余辉里变得毛茸茸的。
我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企图打破这个尴尬的境界,喉咙里像是有虫子在爬,很痒,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也只能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营营役役。而这个时候,顾里的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没说话,一直听,中途小声地“嗯,嗯”了几声,最后她说了句“好的我马上回”之后,就把车停在路边了。她打开车门下来,走到后车窗,我把窗户摇下来,她对我说:“林萧,你先开车送南湘回去。我要去一下处理一点事情,晚上回来,我们再聊。”说完,她看了看南湘,隔着墨镜,我也看不到她目光里的世界。南湘轻轻点头,“你先去,我们回去等你。”
顾里抬起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她纤细而苗条的身影迅速地被**的车子带走,消失在这条马路上。她在讲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她话筒里面传出来的宫洺冰冷的声音。
我坐到司机的驾驶座上去,刚绑好安全带,南湘就从另外一边上来了。她冲我笑笑,眼睛里沉淀着一种疲惫,她湿漉漉的目光像是冬天里堆积在马路边被淋湿的梧桐树叶子,透着一种被抛弃的让人心酸的凄凉。这种凄凉也让她更美。真的,我一直以来就觉得南湘长得太美了,这样的美会毁了她的。总有一天。我一边开车,一边摸索着这台车的娱乐系统,找了半天,总算搞了个收音机出来。频道里正在放着**怀旧金曲,面前的马路上堵满了车,下班时间车流高峰期,所有的司机都不耐烦地一齐按着喇叭,上海像是无数汇聚在一起的嘈杂的河。车外的空气被阳光炙烤得一点就燃,但是车内却是一个小小的寒冷天地,而此刻迎面而来的泛滥着巨大光晕的落日余晖,像是温暖的棉被一样把我和南湘包裹在一起。我突然想起以前我和南湘一起看过的那部年的**《司机与女囚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滑稽的联想。南湘突然转过头来,冲我笑:“你记得我们大二那年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的那部**《司机与女囚犯》么”我转过头看着南湘,心里被这样闪电般的刺痛一击即中。我的身体和魂,都在这股巨大的洪水里,分崩瓦解了。我趴在方向盘上咧着嘴哭,胸口很痛,像扎着根木桩,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我哭的时候,南湘接了个,是卫海。他正在过来找她。南湘叫卫海到家门口碰面,而卫海不肯,里,我也能听见他结实的声音:“我不。我来找你。你让林萧把车停路边上,我马上就来。”卫海的声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坚定,听起来就像是发脾气时候的崇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崇光来,他离开我的世界已经大半年了。也许是因为此刻漫天满地的夕阳余晖正放肆地涂抹着这个水泥森林,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气味,也许是因为我身体里的疲惫快要把我冲垮了,我渴望他充满力量的仿佛漆黑夜空里清亮星辰般的目光。照亮我。
我把车停在路边的白线里,熄了火,和南湘坐在车子里听。时间滴答滴答的化成雨滴,缓慢地飘洒向我们两个的身体,我们的头发,我们被晒得滚烫的眼睑,我们的指甲。我们被这场时间的大雨浇得湿透。
我趴在方向盘上,脑海里翻滚激荡着过去好几年的岁月,它们像是一条大河,从我眼前往东奔流。我无法留住它们,我只能用目光反复摩挲它们,我只能盯着翻腾的漩涡不松开眼,直到它们卷进深深的河底。
我看见我们窝在学校宿舍的小客厅里,那个时候顾里还不会花十几万去一个沙发,我们欢天喜地地从宜家拖出来白色的棉布沙发,喝着顾里带来的瑞典咖啡或者南湘煮的珍珠奶茶,我在地毯上教唐宛如做瑜伽,南湘在沙发的转角处眼角通红的看着各种伤感的小说,而顾里永远都仿佛是一枚精致的水晶花瓶一样,端坐在沙发的扶手边上,用她那张没有表情的假脸,哗啦啦地翻看着《当月时经》。
我看见那个时候的顾里,她非常愤怒得对着刚刚的济南路8口出恶言:“7万一个平方!等着被炸吧!”,她也盘算着究竟是一个L的包算了,还是咬咬牙豁出去一个HERMES。她把家里各种包装上印满了外国文字的饮料带到宿舍来,仿佛做实验般地鼓捣出各种东西,分给我们品尝。她那个时候虽然依然拜金、冷漠、刻薄,但是她身上依然有着仿佛新鲜植物般的辛辣气息。这让她显得真实。是我可以触摸的,让我敢靠近她,或者依赖她。
我和南湘经常在下雨的时候逃掉一整个上午的课,我挤在她的床上,把脸埋进她芳香的长头发里,听她用婉约而动人的声音,念那些文字清隽、断句怪异的日本作品。在窗外哗哗的雨声和空调的嗡嗡声里,我听她念完了一整本《金阁寺》。而《迟暮的雪》念到一半,我们就毕业了。
那个时候唐宛如依然是我们的宠物如如,她在食堂里面总是可以各种惊世骇俗的语句让我们恨不得与她隔离开来。但是她身上又有最原始的纯粹和单纯,仿佛上海这座被铜锈腐蚀了的城里,一枚永远发亮的温润宝石。我们活在她的快乐之上,我们也把快乐建立她的痛苦之上。
而现在,我独自载着刚刚从拘留所里放出来的南湘,把车停在喧闹嘈杂的路边上,顾里因为工作而放下我们两个独自离开了,至于唐宛如,我想到她心里就一阵刺痛。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有人当当当地敲车窗。我抬起头,窗外是卫海的脸,一半沉浸在阴影里,一半被落日照红卫海上了车之后,就自动接过了司机的位置。我主动地坐到后排去。南湘坐在副驾驶。卫海开车比我稳很多,我半眯着眼睛斜靠在后座,像躺在巨大的游轮上一样。我看着卫海和南湘的背影,看着卫海沉默地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用力地抓紧南湘的手,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混合着悲伤和感动的情绪。在最开始知道南湘和卫海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而现在,我突然间觉得他们两个的背影那么动人。爱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伟大,爱情很简单,爱情就是连一秒钟都不想多等,我想立刻就能找到你。我突然想起以前催崇光专栏的时候,他在家里一边听着音乐喝着可乐,一边随手拿着黑色的碳素笔唰唰地在他的爱马仕笔记本上书写着漂亮的行楷。那一段话是:“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你的爱人,无论你此刻正被光芒环绕被掌声淹没,还是当时你正孤独地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被大雨淋湿,无论是飘着小雪的清晨,还是被热浪炙烤的黄昏,他一定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着的人,他一一的走过他们,走向你。他一定会怀着满腔的热,和目光里沉甸甸的爱,走到你的身边,抓紧你。他会迫不及待地走到你的身边,如果他年轻,那他一定会像顽劣的孩童霸占着自己的玩具不肯与人分享般地拥抱你。如果他已经不再年轻,那他一定会像披荆斩棘归来的猎人,在你身旁燃起篝火,然后拥抱着你疲惫而放心地睡去。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
顾里回到《ME》的时候,从进门就感觉到了空气里一股无法形容的微妙感。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作为刚刚上任的部主管,就突然被通知明天马上就要拍摄的一个平面的模特突然撩下摊子说不拍了,理由是价格太低。顾里回到办公室,蓝诀已经在间里等她了。她接过蓝诀递过来的咖啡,和一大叠文件,喝了一口,然后哗啦啦地翻阅着。顾里皱着眉头,“那模特在哪儿”“在楼下。”顾里把咖啡朝她那张刚刚新订购回来的玻璃办公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她冲着蓝诀那张英俊清秀的脸,笑了笑,说:“跟我下去,我告诉你怎么教训这种不听话的小狼狗。”电梯打开之后,顾里那双细高跟鞋就在大理石的走廊里敲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来,整条走廊里的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既紧张又期待,仿佛《变形金刚》放映前一分钟**院里焦躁不安的观众,他们都期待着血肉横飞的和齐齐卡卡酷酷的变形。顾里像一个女机器人一样,卡卡卡卡地走进了会议室里。会议室里站着坐着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部的,还有一两个法务部的。坐在巨大的会议桌尽头的,就是那个此刻等待着被教训的小狼狗–不过显然,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一头狮子。他看着仿佛一只慵懒的波斯猫一样走进来的顾里,眼睛眯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妆容精致的美女。“你们先出去,”顾里环顾了一下周围焦躁的同事,“我和他聊。”人悄然无声地散去了,虽然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面无表情,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彼此心里的失落,无法亲临一线观看顾里--这个刚刚调来管理最重要的部门的黄毛丫头受挫,是多么让人沮丧的一件事情啊。“说吧,你不满意什么”顾里拉开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蓝诀谦逊地站在她的身后。“当然不满意报酬咯。”模特用他那张足够赚钱的英俊面孔,凑近顾里的脸,“合约是你和Tony签的,虽然Tony是我们模特的经纪人,但是,我是新人,我刚刚和签的经纪约要从下个月才开始生效,所以,你们现在手上的合约其实是无效的。反正,你们也宣传出去了,我的照片也已经提前发给媒体了,现在如果换人,你们肯定也很头痛吧,不如把价格提高一些,我们大家都省事。你也知道,提成之后,我其实没多少钱,就当帮帮我们新人吧。”说完,模特冲顾里眨了眨眼,“你帮我这个忙,以后你有什么个人需要,打给我,我随叫随到。”
顾里微笑地看着他,说:“不用了,我吃素。”
不过显然以模特的智商,没有听出顾里话里面闪着绿光的“说正事吧,”顾里斜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又慵懒又捉摸不定,“首先我告诉你,Tony和我是七年的交情了,从你还在高中里穿着NIKE打篮球的时候,我和Tony就已经手挽手地在L里面把我们的名字缩写刻到旅行箱上了。他在模特界里,就算不能只手遮天,但对付你这种以为自己牙齿很利的小狼狗,绰绰有余了。别说你的经纪约下个月就能生效,就算你们没有经纪约,他要让你在这行从此不能立足,也不是什么难事。小朋友,这个行业混的好与不好,区别的不是能力,也不是脸蛋,区别的是你认识些什么人,以及你得罪过些什么人。《ME》一年需要请大量的模特拍照,这笔费用本身就很庞大,并且Tony也几乎接管着上海70%以上的模特需求。你要不拍也可以,只不过是同时得罪我和Tony两个人而已。”
模特半眯着的眼,此刻瞪圆了看着顾里。“大不了我就不做模特,有的是有钱的女人想养着我。”他撑着面子,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有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顾里表情仿佛娇嫩的栀子花一样,洁白而脆弱,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她伸出右手一把握住模特的拇指,然后左手朝身后一探,接过蓝诀配合默契地递过来的一张白纸,在模特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顾里扯过模特的手指,啪的一声朝白纸上一按,模特刚刚只感觉到手指一阵湿润,而下一个瞬间,自己拇指鲜红的指印已经印在那张白纸上了。
“蓝诀,你拿去,写一张他对我的欠条,金额先空着,我看心情到时候随便填。”顾里转身从会议桌上的餐巾纸盒里扯出几张纸巾,擦着自己手心里涂满的红色印泥,她在走进会议室之前,就已经把盖章用的红色印泥涂满了整个手心了。她冷冰冰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模特。她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对她微笑了,刚刚慵懒的波斯猫,现在终于露出了她猎豹般的眼神。
她把擦得鲜红的纸巾,朝桌子上一丢,然后手撑在桌子上,“听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乖乖的明天过来配合拍照,我保证你得到足够好的报酬,并且将来再有模特需求,我优先选择你,虽然你脑子很蠢,但是毕竟你有一张吸引人的脸,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情Tony不会知道,你们的合约该怎么生效继续怎么生效。”顾里说完站直了身子,灿烂地一笑,“至于第二个选择,就是继续对我进行挑衅,看我能把你那张盖了手印的纸上写出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来。”
说完,顾里转身从蓝诀手上拿过来一叠合同,丢在模特面前,“把它签了。”说完,顾里扭着她纤细的腰,转身出门了,走之前挥了挥手上那张盖着他手印的白纸,“我先走了,小狼狗。”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面如死灰的模特,之前嚣张得仿佛一头狮子般的气焰,现在真的只是一只戴上项圈的小狼狗了。
蓝诀把合同推到他的面前,脸上是英俊的笑眯眯的表情,和面前模特那张脸不相上下,他温柔地说:“签了吧。你和她斗,还早着呢。你要知道,她16岁的时候,就成功地让他爸爸签了一份规定必须每一年给她一个L包包的合约,并且那份合约律师看了,是真的具有严密的法律效应的。”
顾里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着堵在门口各怀鬼胎的人,对他们说:“明天下午一点,他如果迟到了一分钟,都不用付他钱。”说完,她继续踩着她那双尖得仿佛能把大理石地面敲出洞来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你,那个穿得像是邮递员的女的,你下次再穿这个裙子,我就把你调到收发室去发光发热。告诉我,era在哪儿”
“在部A区。”那个被说的人非常自觉地对入座了。尽管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尴尬。
“现在你去我办公室,冲两杯我的日本起绿田的咖啡,然后送到部A区来。”
透过部A区的玻璃门,办公室里,只有era坐在位子上,她脸上的妆容精致而新鲜,看起来像是早上9点刚刚化妆完成的样子,而不像是已经是下午快要下班时忙碌了一天的白领。她显然有点兴奋了,因为宫铭走进下属部门的工作区域,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穿着Raf Simons修身衬衣的宫铭,他斜纹领带上的领带夹上是一排剔透的纯色水晶“你打给我告诉我这件事情,”宫铭看着她,温润而又透彻,“你是想证明什么”
当我把宫洺的缎面礼服从恒隆负一层那家洗一件衣服比我一件衣服都贵的干洗店取出来之后,我又打车往离恒隆不远的他的新开过去。
等到我走到宫铭的楼下想要掏出给他打,才发现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我傻站在楼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可以贸然地直接上楼,又或者是放在楼下的门童这里让宫铭自己下来拿…无论是哪一个选择,我感觉Kitty都会掏枪出来射杀我。
我正在楼下忧犹豫,一个满脸堆着笑容的门童朝我走过来,“林**,来给宫先生送东西啊,我来帮您按电梯。”看来宫铭的震撼力已经从ME波及到了他新的酒店式了,连门童都这么害怕他,作孽啊。
电梯门打开之后,我按间走到他的门口按了门铃,门打开的时候,显然,他的脸上充满了惊讶,“你怎么不先打一个”
我刚想回答他,却突然被他身后的一个身影给击中了,我望着坐在宫铭客厅里的那个男孩子,张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海里仿佛瞬间闪过无数的雷暴,轰炸得我失去了意识。
“你是不是……”我冲着坐在宫铭客厅沙发上的那个男孩子说。
“林萧,你该走了。”宫洺过来一点,男孩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遮挡之后。
“宫洺,他……他是……”我胸口里仿佛跳动着一个巨兽,想要随时撕裂我的胸膛冲出来。
“林萧,你是发烧也好,发疯也好,你现在都给我马上离开。你不觉得你现在非常失态么”宫铭拿过我手上的礼服,转身把门关上了。
门关紧前的一个瞬间,我看见了里面那个男孩冲我露出的一个轻蔑的嘲笑,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我是一个疯子。
我不认识他。
我知道这一点,间里的男孩儿是一个外国人,或者是一个混血儿。高高的眉骨,挺拔的鼻梁,刀锋般薄薄的嘴唇和宫铭一样他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闪动着湿润的光泽。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可是,我内心那个疯狂的念头却像是无法遏止的野蛮藤蔓,一瞬间就翻开厚厚的泥土,在空气里编织成了一张我怎么也走不出去的网。
我知道他是。
我知道他就是。
可是我不认识他。顾源和顾里坐在沙发上,简溪站在落地窗前朝小区的门口望过去。
“你打了她么”顾源问。
“她关机了。”简溪没有回头,低低的声音回答着。
“她去给宫铭送衣服去了。说是马上回来的。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卫海从厨里探出头,冲客厅里的人说。
“那我去找找她,别出什么事儿才好。”简溪转过身,走到门口穿鞋,“顾里,你把宫铭的给我。”
“恩。”顾里拿过,一边打字,一边说,“不过你就在楼下问一下就行了,不想死的话,千万别上去。不过你应该也上不去。”想到这里,她好像又安心了些。
我走出电梯之后,就坐在楼下的绿化台阶上。我满脑子都是那些疯狂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头顶上是大堂门口延伸出来的玻璃天顶,上面装点着好看的星光。我想起崇光写过的那些漂亮的文字。我想我一定是太想念他了。就像我今天看见猩红色的薄暮时,我就想起了崇光身上与生俱来的仿佛落日般又和煦又悲伤的气味。他灰色的兜帽和他白色的球鞋。他漆黑的瞳孔里有着星辰般闪亮的光。我看着头顶的灯光把我的身影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漆黑的影子来。我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脑海里一直响着仿佛钟摆般的滴答滴答的声响。
我猛然被一阵迎面扑来的气味击中,仿佛夕阳般和煦而又悲伤的味道,我在自己放肆翻滚的疯狂想法里抬起头,年轻的外国男孩子站在我的面前。他金褐色的眉毛浓密得像两把,眉骨高高地隆起,让他的目光镶嵌在深深的峡谷里,笔直的鼻梁让他的五官拥有了亚洲人无法拥有的深邃。我的眼泪涌到眼眶里,胸口仿佛被一只重锤反复地敲打着,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我想哭。我双手抓紧我的背包,我想要站稳。“你不应该认出我来的。”他双眼通红,他走过来,伸出长长的手臂,把我抱进他的怀抱里。迎面而来的巨大气息,落日般的悲怆和和煦。他穿着灰色的无袖T恤,背后有一个兜帽,他齐膝短裤下露出毛茸茸的小腿,在灯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他的手紧紧地捧着我的脸,这双手写下过无数让人热泪盈眶的句子。他轻轻地俯低身子,用他那花瓣般温柔的嘴唇咬住我颤抖的嘴唇,他口腔里温暖而清新的荷尔蒙气息把我的思绪吞噬,他整个人像是一座沸腾的海洋,缓慢地将我淹没了。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睫毛上滴下来,滴到我的鼻子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我听到他喉咙里低沉的呜咽。–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你的爱人。–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出租车窗外是华灯初上的上海。连绵不绝的灯光从车窗上摇曳而过,仿佛华丽的金鱼尾巴一样,一尾一尾地划过简溪略带忧伤的脸。他不停地掏出来,话筒里永远都是“您的已关机。”夜幕从天上拉扯下来,很多白天里的不堪与丑陋,都迅速地消失在这片黑暗里。四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物欲横流的巨大牌。无数面目模糊的人一一从简溪的目光里走过,像是秋天里的树叶一样,一片一片地远去。盛夏里蒸腾出的浓郁水汽,凝结在开满冷气的玻璃窗上。一颗一颗仿佛眼泪一样,短暂地停留在乘客的视线里。简溪轻轻闭上他漆黑而温润的瞳孔,柔软的睫毛上凝结着绚烂的霓虹。他靠在玻璃窗上像是睡着了。他蜷缩着长长的腿,手里握着屏幕暗下去的,看起来像一只疲倦的鹿。–我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的爱人。他也会怀着满腔的热,和目光里沉甸甸的爱,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着的人,他一一的走过他们,走向我。–走向我们彼此都太过熟悉的,万劫不复。(完结)
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在《男生女生》银版的文
再见,珊瑚海 文/苏格蓝
珊瑚海
演唱:周杰伦&lara
海平面远方开始阴霾/悲伤要怎么平静纯白/我的脸上始终挟带/一抹浅浅的无奈/你用唇语说你要离开/心不在/那难过无声漫了下来/汹涌潮水你听明白/不是浪而是泪海
毁坏的沙雕如何重来/有裂痕的爱怎么重盖/只是一切结束太快/你说你无法释怀/贝壳里隐藏什么期待/等花儿开/我们也已经无心再猜/脸上海风咸咸的爱/尝不出还有未来
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你有话说不出来/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回不来/风中尘埃竟累积成伤害/等待竟累积成伤害/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蔚蓝的珊瑚海错过瞬间苍白/当初彼此不够成熟坦白/你有我的不够成熟坦白/不应该/热情不再笑容勉强不来/爱深埋 珊瑚海
音乐像清冷的水从记忆的花洒流下来,流过我的身体。你给的温暖经过第四个季节洗清了所有的泪痕,与我们有过约定的时间竟不说一声便悄然离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等待,等到最后还要别人把结局写出来。
<一>2005年夏 贝壳里隐藏什么期待
一个中午,我在做化学题,你站在我身边问:“你的家乡叫牡丹江,对么?”我抬起头,看见你纯净的微笑:“是啊。”“那这张CD你拿去听吧。”你将一张CD放在桌子上,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有些莫名其妙,拿起CD看了看,是南拳妈妈的《2号餐》,上面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牡丹江。把它放进CD机,听着这首清新而古朴的民谣,我感到满心温暖。
来到这个海滨城市一年多,每天安静地听讲,做功课,放学去图书馆,回宿舍,一个人单调地生活。只能把我的家乡,那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和那些属于我童年的大街小巷写进厚厚的日记里。在这之前,我只知道你和我一样喜欢听音乐,一样在卓越网预订一期接一期的《岛》,一样在学生会工作却从未打过招呼。还知道你有一个有趣的名字——深信。
<二>2005年秋 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在校园广播里用自己的声音演绎着《夏至未至》,演绎那片浓郁而繁茂的香樟,演绎那份从未到来的夏天里永不说再见的感情,演绎那段青春岁月里的成长与爱。我们被陆之昂深深吸引,因为他是不可复制的陆之昂。
我们坐在七楼的天台上,用同一部CD机听音乐,听ELVA精彩的动感节奏,听FAYE放肆的女权主义,听五月天的温柔倔强,听南拳妈妈的青涩足迹。一个个夜晚在流动的音乐中布置漫天星光……
我们在每个星期日的下午到学校门口等14路公共汽车,在空荡的车厢里打开车窗,让我的胡言乱语和你明亮的微笑随风飘散。
我想下一站应该是穿着厚厚面包服的冬天,那时许下的心愿会化作轻绵绵的雪,一层层铺在脚下,记录这一路走过的痕迹。
我们在音像店里疯买一阵,出了门才发现钱包空空。你无奈地看着我:“刚才就告诉你,同一张CD我们买一份就够了,你非要买两份。”我气你的没心没肺:“买一张怎么分?”
“很简单,我们一起听。”
我扬起脸看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尽管我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曾经一个人的生活就像是**院门口的一张海报,是你的到来使银幕瞬间拉开,让**温暖了整个舞台,虽然我知道总有一天**会落幕,回忆会散场,那些曾经幸福的过往只会成为寂寞时的话题。
过了许久,你轻轻叹了口气,笑了。
“以琳,如果有一天不在一起了,你带走你的,我带走我的。”
我知道你在告诉我结局,因为当你转身离开,两个人的难过无声漫了下来。汹涌潮水,你听明白,不是浪而是泪海。
<三>2005年冬 海平面远方开始阴霾
冬天像一只大鸟,挥开翅膀,盖住整片天空,露出片片梳理整洁的白色羽毛。
我穿成北极熊的样子在宿舍楼下等另一只“北极熊”,我们说好,圣诞联欢要合唱那首《珊瑚海》。这是从未有过的忧伤旋律,它刻画了一场深刻的爱,一场无奈的别离。
来到这个城市,我还没有去海边走走,只是有一次在爸爸的办公室,透过落地窗,看见远方一片无边的蓝……
<圣诞联欢>
圣诞联欢,两千人的大礼堂热闹非常。华丽的舞台,绚烂的灯光,画着笑脸的气球满场飘荡,穿着厚实的“圣诞老人”骑着电动车满场飞舞。同学们精心排演的节目很精彩,台下掌声不断。
我正在想我们两个没有彩排过,万一出丑怎么办?台上打起一束蓝光,随即泛滥成一片流动的蓝音乐前奏响起。你从后台走来,面对台下灿烂地笑,而我还站在台下的音箱边发愣。然后看你身处这片湛蓝中向我走来,像王子一样深情款款地鞠躬,伸出手邀我上台,伴着你的歌声走上台用心地唱。
“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你牵起我的手,轻轻地握着。而我,想起你满满的如向日葵般的笑容,想起你干净像薄荷果糖一样的眼睛,深信,我们可不可以把时间留在今天,留在此刻,因为牵着你的手,我看见了预示一生幸福的黄昏……
中的一个小白点。音乐停止,我回过神来,听见阵阵掌声,看见你的眼里,倒映着我的泪。窗外,怎么开始飘雪?
晚会结束,你送我。两个人踩着新下的脆雪,声音咯吱,咯吱。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旋律,你牵过的左手暖暖的。
“以琳,一个星期以后我要去韩国参加冬令营。”
“恩”
“要去一个月”
“恩”
“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恩”
“我在码头坐船走,记得要来送我。”
“恩”
“你为什么一直‘恩’?”你奇怪地看着我。
该死,我该怎么告诉你此刻我心里的温度太热,烧得我有点晕眩。到了宿舍楼下,我以“恩”代替“再见”,转身就跑,留下你一脸的问号。
<码头送别>
今天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去码头送你。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海边,鲜活的蓝色铺展到天边。
远远看你穿成个“粽子”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我一路小跑,来到你面前。“这么漂亮,想和我旅行结婚?”你笑个不停。换成平时,我一定会让你化上“彩妆”,可在深伯伯和深伯母面前,我只能红着脸笑。你拉我到一边:“以琳,每天晚上八点都要在家等我电话啊。”我用力点点头。
接着是深伯母一番叮嘱,汽笛鸣响,你走上船,向我们挥别。我才意识到,接下来一个月将会看不见你,于是大声喊:“一个月以后,我来接你,要保重啊!”
那艘白船渐行渐远,你的脸越来越模糊。码头上泊着许多船,仍然忙碌着,喧闹着,告别了深伯伯深伯母,我匆匆离开,不想看见那艘船变成湛蓝背景
我还要去见他——爸爸。
<关于爸爸>
打车来到他的公司,小雪姐姐在门口等我,她是爸爸的助理。不愿听到别人面无表情地说:“苏**好”,所以拉着她快走。进了电梯,按下十二楼,我终于吐出一口气。在微微晕眩里,我的感觉更加强烈——爸爸是一个谜,妈妈不愿解开,而我不能解开的谜。
12楼到了,小雪说:“以琳,苏先生安排了一些事情,我不陪你了。”
“谢谢你,小雪,你去忙吧。”
爸爸房间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看到爸爸靠在沙发上睡着,下巴青色的胡茬,头发有一点乱,微微皱着眉。再看桌上,一堆文件,一杯咖啡,电脑没有关。我走过去关上电脑,轻轻把文件整理好,又到饮水部重新冲了一杯热咖啡。回来的时候,爸爸已醒了,正端起电脑前的那杯凉咖啡,我把热咖啡放到他手里:“爸爸,你累了,喝热咖啡会舒服一些,我喜欢喝凉的。”我端过凉咖啡喝了一口。爸爸笑了:“以琳,爸爸这里总是很乱。”我坐在沙发上叹气:“爸爸,你总是不肯休息,难怪妈妈生气。”又喝了两口咖啡,冲得不错。
“以琳,你过来看看,这是爸爸刚收购的一家饭店,是个黄金地段。”爸爸又开了电脑。我趴在他肩上,看着那些,屏幕上映出他的笑容。”爸爸,你一谈起生意就有了精神,可是……”
可是我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倒了下来……
<四>悲伤要怎么平静纯白
醒来时,世界一片雪白。
我躺在病房里,看见妈妈红肿的眼睛和爸爸凌乱的头发。还好,我醒了。
想张嘴问些什么,喉咙干痛得难受,就安静地看着妈妈,她握着我的手,扑簌簌地落泪。爸爸嘶哑着嗓子说:“以琳,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切问题爸爸会处理……”
我合上眼睛,细细的泪从眼角滑下来……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身体已经康复,还是回家住着舒服。回到家,刚放下东西就进房间看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每晚八点都打过来,我知道是你。
对不起,深信,我可以想象得出你每次拨打电话却无人接听时的焦急。就这样,我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天,天黑了,也懒得开灯。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才回过神,一定是你,可是我累了,不想接起话筒……
<五>那难过无声漫了下来 汹涌潮水你听明白
今天是你回来的日子,我答应过要去接你。于是特意穿了一身暖色,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挽了头发,用了薄薄的唇彩,来到码头……
那艘白船越来越近,泊了下来,你第一个从船上跑下来,满脸神采,在与深伯伯深伯母拥抱后,就问:“以琳呢?她来了么?”然后用目光四处搜寻,试图从人群中认出我。
“深信,深信,我来了。”我用力地喊,用力地挥手,可你为什么不回头呢?拥挤的人群淹没我的视线,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就在你身后不远处,你回头看看我啊!“深信,我如约来接你了。”说完这一句,我无力地蹲在地上。来来往往的人奇怪的眼神,像看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然后继续他们的旅程,谁也不会为谁而停下。
我看着你们走远,擦干眼泪,离开。
回到家,对着电脑坐了很久,我想:深信,到了分别的时候。打开电子信箱,写一封E-Mail给你——
深信:
韩国之行一定很愉快吧,呵呵。
很遗憾没能去码头接你,我最近很忙,在办理出国手续,下个月就要到澳大利亚读预科课程。
祝福我吧,可以到自己向往的地方学习和生活,可以到真正的珊瑚海边去唱我们唱过的歌。
以后不能和你一起了,相信你不会怪我。谁让我是海鸟,你是鱼呢?海鸟是要自由飞翔的,而你这条“咸鱼”只能在水里游了,呵呵。
原谅我不能当面和你道别,只能在这里说声“再见”了。
即将奔向幸福的以琳
在将邮件发送的一刻,我的嘴角划出了微笑的弧度,的确,很久不曾有这样的笑容。
看看窗外,夜色渐浓,穿上黑色风衣让妈妈载我去海边。她把车停得很远,在车上等我。
天色灰黑,沙滩上只有我一个人。踩着柔软的沙,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看海。蓝灰色的海水,一浪接一浪拍打着海岸,那些忧伤连同阴霾从天边翻卷而来。
起风了,我裹紧风衣。“面向海风,咸咸的爱,尝不出还有未来……”原来方文山已经写出我们的结局,写出我们“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的心痛和无奈,我也可以释怀,不再难过。
这样的夜,这片大海,它们仿佛拥在一起,跳一曲华尔兹。夜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不时掀动海谧蓝色的裙摆,让看舞的人沉浸其中……
我想再次唱起《珊瑚海》,可歌声还是被海浪盖过。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到底谁是欲飞的海鸟,谁是等待的鱼呢?或许我才是不听劝的海鸟,因为我真的要走了。就像你说过的“如果有一天不在一起了,你带走你的。我带走我的。”我会带走我全部的记忆和思念,把你的幸福完整的留给你。<六>爱深埋 珊瑚海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最想去的地方,过上了独立平淡的生活。
我租了一位俄罗斯老奶奶的房子。她们一家来到国外十多年,儿女们都已成家,几年前丈夫去世,就把房子的另一半出租,收入不错,更重要的是在异国他乡可以有个人陪陪她。
她得过喉癌,声带被切除,不能讲话,我们沟通起来很困难。我白天要去上课,晚上回来和她一起做饭,看电视,吃水果沙拉。渐渐熟悉以后,她开始教我手语,我学得很快,我们之间的沟通也越来越多。
她喜欢坐在小花园里给我讲她曾经的故事,讲她美丽如花的爱情和失去爱人东尼的悲痛。夕阳的余辉染亮她的白发,她的手不停比划着,我认真地看,看她用手语讲故事,为她和爱人的温情而感动,我们仿佛是一对真正的祖孙。
有一天,她笑着用手语对我比划:“琳,讲讲你的过去。”我告诉她:“奶奶,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想看看那封几个月前你发来的邮件。
“以琳:
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过得好么?
那片蔚蓝的珊瑚海,是不是真的很美?
你说过你最喜欢行走的状态,不停地寻找新的体验,直到有一天你找到了足够的幸福才会停止旅行。可是在我快要相信自己就是你可以留下的理由时,你离开了。
想起在韩国找不到你时的焦急和担忧,想起在码头寻找你身影时的失望,这一切问号在你离开之后变成了省略号。
对啊,誓言跟时间比要怎么赢?你给了我一段“曾经”就转身离开,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北半球的冰天雪地里,你让我学着接受失去和放手,你让我后悔不该唱这首预言结局的《珊瑚海》。
如果海鸟跟鱼相爱,真的只是一场意外,那么,以琳,谢谢你曾经放慢脚步,陪我这条鱼一起看过日出时大海的颜色。让我单薄的生命可以在回忆的海洋里漂流,海水不曾结冰,鱼的眼泪流在水里,谁也不会看见。
我知道,当你看海看累了,你会想起两个人曾经深信不疑的感情,和故事里的深信。
如果有一天遇到最爱的人,一定不要再飞走。
为你祝福。
深信”
我点了“永久删除”。
深信,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知道。
你不会知道我没有去澳大利亚,没有看过珊瑚海,而是回到了牡丹江,回到“初次的相遇”。
你不会知道在码头送走你以后,我在爸爸的房间里喝了一杯凉咖啡,然后晕倒。
你不会知道我的爸爸用过太多极端手段试图垄断这个城市的餐饮业,恨他的人买通公司的员工在咖啡里下了药。
你不会知道当我在病房里醒来,为自己还活着,还可以再见到你而高兴时,却发现自己哑了的无助和痛苦。我不能再讲笑话给你听,不能再和你一起大声唱歌。
你不会知道我坐在房间里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却无法接听时的心情。我搬起椅子,在房间里疯狂地乱砸。
你不会知道我在码头等你归来,站在人群里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呼喊却发不出声音的绝望。
你不会知道我离开之前一个人去了海边,想再唱一遍《珊瑚海》,可用尽力气只能让海浪的声音灌满耳朵。那一夜,我的泪流干了。
你不会知道你是真正的海鸟,而我才是故事里的鱼。我丢掉鳞片忍痛游开这片海,是为了让你飞得更自由。
你不会知道我学会的第一句手语是“我永远像昨天一样爱你”。
你不会知道我的表情只剩下一种,那就是微笑。我想告诉每一个人我的勇敢,我的知足。
有太多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只要记住曾经的男孩和女孩对爱的虔诚,对幸福的深信不疑。
一个人隐瞒,另一个人祝福,成全了回忆的天长地久。
再见,深信。
再见,珊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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