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建安年间,一个秋天的下午,庐江府衙门里的小官吏焦仲卿安排好那些没完没了的琐碎事,就急忙往家里走去。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妻子的面了。一想到美丽、贤惠的妻子刘兰芝,焦仲卿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离家老远就听见西房里传来一阵阵“吱吱呀呀”的织布声。焦仲卿走进自家的小院,见到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和兰芝种的几盆兰花都开了,发出爽心的幽香。他没有惊动母亲,径直向织房走去,轻轻地推开门,准备悄悄走到她的身后,让她无意中掉转头时吓一跳。他喜欢看她那满脸嗔怪的神情。
不料,兰芝停住织布,却轻轻哭泣起来。他吃了一惊,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兰芝一抬眼,见是他,又惊又喜,忙擦掉眼泪,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仲卿端详着妻子秀丽而有苍白的脸庞,心疼地说:“不,你骗我!你的眼睛都哭肿了。”兰芝低头不语。
焦仲卿想起近来母亲对兰芝的态度越来越坏,经常无端地指责她整天拉着脸指桑骂槐,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唠叨要休了兰芝。于是柔声问道:“是不是母亲又委屈你了?你说呀!”兰芝再也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肩头痛哭起来,哭诉着说:“自从嫁到你家里来,我没有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过日子。你每天只是忙着公务,一年半月的难见几次面,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哪一天不是鸡鸣就起来织布。两三天就织好五匹布,可是母亲还是嫌我织得慢,你家的媳妇真难做哇!既然我不能够使母亲满意,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你不如告诉母亲,把我休了算了!”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焦仲卿正不知如何安慰妻子才好,堂屋传来母亲一声高一声的怒骂:“哪个小贱人在哭丧啊?是不是想老娘死呀?整天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是谁亏待你啦?也不能太不识好歹了…”焦仲卿实在听不下去,走进堂上,对母亲说:“您怎么能这样骂兰芝?我已经没有作高官、享厚禄的福相,幸好能娶兰芝这样贤德的媳妇。她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过失,母亲怎么就这么不满意呢?母亲,我…”
焦母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说她今天怎么会哭丧,原来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不首先参拜大人,这就是你的贤德媳妇教的!这个小贱人太没有教养了,一举一动全凭她自己的意思。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你也别想自作主张!”见儿子不啃声,焦母的声音缓和下来:“卿儿,为娘的还不是为你作想?东家有一个贤淑的女儿,我去跟你托媒人说说。你一定要听娘的话,把兰芝给休掉!”焦仲卿听娘这一说,急忙跪下说:“母亲,您要是真的替我想的话,就不要休掉兰芝。今若休掉兰芝,我终身再也不会娶人了。”
焦母听后,气得用拳头敲着桌子说:“小子,你真是胆大包天了!怎么敢帮着小贱人说话呀?她那么猖狂,原来都是你宠坏的!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你这个没有良心的逆子!我告诉你,我对她没有情义了,决不会答应你的!”
见母亲已铁了心,焦仲卿默默地向母亲拜了两拜,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母亲已动了怒,想挽回是不可能的。可是让他休掉兰芝,他又怎么能忍心呢?他哽咽着对兰芝说:“我是不愿让你走的,可是母亲逼着我。你暂时回到娘家,我不久从府里回来,就去接你回家。为这,你就受些委屈吧?”
兰芝流着眼泪对仲卿说:“你不必提接我回家的话。三年来,我总是按照婆婆的意愿行事,从来不敢自作主张。勤勤恳恳地劳作,总以为没有什么罪过,却还是被驱谴了,怎么可能再返回来呢?我不恨你,只愿你再娶的妻子对你好,你们能恩恩爱爱地过日子。我用过的衣物都在这些箱子里,人贱物也鄙,不配送给后人。我们再也不可能见面,你就把这些我用过的东西留下来作个纪念吧。”两人就这样相对坐了一晚上。
鸡叫了,天快亮的时候,兰芝站起来,坐在镜子前从容不迫地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身穿着绣花的夹裙,脚穿绸鞋,头戴闪闪发光的玳瑁首饰,腰间系着白绸带子,耳上缀着珍珠耳坠。手指白嫩纤细,象削尖的葱根;嘴唇红润,象是那红宝石。她每穿戴一件衣饰,都要更换几次,显得特别的平静。
她想婆婆不管怎么说是长辈,于是她款步走上堂,拜过婆婆。婆婆仍然不理不睬。兰芝真诚地对婆婆说:“我是一个少教养的乡下人,愧配给您家的公子。嫁到您家时受母亲的聘礼多,可我做的事情总不能令您满意。现在我虽回娘家了,还会记挂您老人家在家操劳的。”又与站在一边的小姑告别,她疼爱地扶着小姑的双臂:“当初我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姑娘,现在长得同我一样高了。妹妹你不要太贪玩,好好地服侍老人家。只是到初七和下九玩耍时,不要忘了我。”说着姑嫂两人都哭成了泪人。
一家人各怀心事吃过早饭。兰芝坐着牛车向娘家的方向缓缓走去。
仲卿骑在马上,送了一程又一程。到了大道口,他们要分手了。焦仲卿下了马,上了牛车,望着抽泣不止的兰芝,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说:“你在娘家等着我,我决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兰芝痛楚地回答:“你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既承蒙你记着我,妾望你早日归来。只是我哥哥性情暴躁,恐怕不会顺我心。”想到将来,兰芝的心象刀搅一样。牛车要走了,两人举手告别,依依不舍。
兰芝回到娘家,不敢抬头。娘得知她是被休回家的,很是惊异:“真没有想到你自己回来了。我从小教你纺织裁衣,教你吟诗弹琴,你十五岁就会弹奏箜篌,总以为你不会有什么过错的。你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让人给休了?”兰芝惭愧地回答说她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听完兰芝的诉说,兰芝娘伤心得肝肠寸断。
还家十多天,媒人就走上门来。说是县令有个三少爷,只有十九岁,长得很英俊,又能说会道。兰芝丝毫不动心,叫娘婉言打发媒人走。媒人去了数日,太守又请郡丞来做媒,想把兰芝许配给太守的五少爷。兰芝娘谢绝媒人说:“兰儿已经发过誓,我不能替她作主。”兰芝哥听说这件事,烦恼极了,他责备兰芝不该有福不知道享。
兰芝自从回家后,一直不说一句话,不是坐在房中默默流泪,就是整日不停地织作。哥哥埋怨她,她只是流泪,想起自己出嫁两三年,就无缘无故地被休谴,虽说与仲卿发誓永不分离,但是相会是不可能的。长年累月住在哥哥家里也不是一个路子,不得已她答应了这门亲事。
五少爷高兴极了,生怕夜长梦多,就把良辰吉日择定在本月三十日,今天已是二十七了,连忙派县丞拿着丰厚的彩礼,带着四五百人,热热闹闹地来到了庐江郡门。
兰芝独自闷闷不乐地呆坐在房中。兰芝娘走进来,挨着她坐下,劝她说:“刚才接到五少爷的信,明天就要来接你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点把嫁衣准备准备吧,啊?不要把婚事搞得不成样子。”说完,把太守家送来的丝绸绫罗放下,掩上门出去了。
兰芝用手帕捂着嘴啼哭,泪流满面。娘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为自己操心,她很是过意不去。为了不使娘为难,她含泪绣着嫁衣。绣着绣着,天渐渐暗下来,望着黄昏中的纷纷落叶,兰芝想到自己的命运,忍不住走出门外悲伤地哭起来。
焦仲卿听说后,立即催马直奔刘家。相隔二三里的时候,那马象是同人性似的哀叫了几声。听见马叫声,兰芝知道是焦仲卿来了。
她迎出来,抚摩着马鞍,心酸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她叫他不要再盼望了。
焦仲卿没想到兰芝竟是这样薄情的人,他冷冷地说:“我祝福你攀高了,你现在是一天天富贵起来,而我却只能独自走向黄泉。”兰芝听他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更加伤心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和你一样都是被迫的。我的心永远不会变,既然生不能在一起,咱们就在黄泉下相见吧!”
新婚那天,兰芝进了青布蓬帐,黄昏后,贺喜的人都走了,乘人不注意,兰芝走出蓬帐,来到池边。新郎和人们找到时,池边只剩下一双丝绣的鞋。
焦仲卿闻说,哭得死去活来,兰芝走了,他再也不能见她一面。兰芝和他一起种的兰花早已枯萎了,那是兰芝最喜欢的一种花。如今人去物空,睹物思人,焦仲卿愁苦不堪。兰芝死后的一天深夜,他来到院中,吊死在院庭的大树下……
仲卿死后,两家人合计把他们的葬在了一起,坟墓设在华山旁边,四周种满了松柏和梧桐。听说后来有两只名叫鸳鸯的鸟儿,时常在这些树间飞来飞去,相向鸣叫,夜夜达五更。人们说那是焦仲卿和刘兰芝生不能同甘共苦、白头偕老,死后变鸟却能相亲相爱、比翼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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