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乡绅发病闹船家 寡妇含冤控大伯
话说严监生临死之时,伸著两个指头,总不肯断气,几个侄儿和些家人,都来讧乱著问;有说为两个人的,有说为两件事的,有说为两处田地的,纷纷不一,却只管摇头不是。赵氏分开众人,走上前道:“老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盏灯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说罢,忙走去挑掉一茎;众人看严监生时,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合家大小号哭起来,准备入殓,将灵柩停在第三层中堂内。次早打发几个家人、小斯,满城去报丧。族长严振先,领著合族一班人来吊孝;都留著吃酒饭,领了孝布回去。
赵氏有个兄弟赵老二在米店里做生意,侄子赵老汉在银匠店扯银炉,这时也备了个祭礼来上门。僧道挂起长□,念经追荐;赵氏领著小儿子,早晚在柩前举哀。伙计仆从,丫鬟奶娘,人人挂孝,内外一片都是白。看看闹过头七,王德、王仁,科举回来了,齐来吊孝,留著过了一日去。又过了三四日,严大老官也从省里科举了回来。几个儿子,都在这里丧堂里。大老爹卸了行李,正和太太坐著,吩咐拿水来洗脸。早见二房里一个奶妈,领著一个小斯,手里捧著端盒和一个毡包,走进来道:“二奶奶拜上大老爹,知道大老爷回家了,但热孝在身,不便过来拜见;这两套衣服和这银子,是二爷临终时说好的,送给大老爹作个纪念。就请大老爹过去。
严贡生打开看了,簇新的两套缎子衣服,整整齐齐的二百两银子,满心欢喜。随向太太封了八分银子赏封,递给奶妈,说道:“上覆二奶奶,多谢。我即刻就过来。”打发奶妈和小斯去了,将衣服和银子收好,又细问太太,知道和儿子们都得了他些别敬,这是单留与大老官的。
问毕,换了孝巾,系了一条白布腰至。走到那边去,到柩前叫声“老二!”乾号了几声,下了两拜;赵氏穿著重孝,出来拜谢,又叫儿子向伯伯磕头,哭著说道:“我们苦命,他爷半路里丢下了我们,全靠大爷替我们做主!”严贡生道:“二奶奶,人生各禀的寿数;我老二已是归天去了,你现今有这个好儿子,慢慢的带著他过活,焦虑什么?”赵氏多谢了,请在书房里摆饭,请二位舅爷来陪。
须臾,舅爷到了,作揖坐下。王德道:“今弟平日身体壮盛,怎么忽然一病,就不能起?我们至亲的,也不曾当面别一别,甚是惨然。”严贡生道:“岂但二位亲翁,就是我们弟兄一场,临危也不得见一面。但自古道:‘公而忘私,国而忘家。’我们科场是朝廷大典,你我为朝廷办事,就是不顾私亲,也还觉得于心无愧。”王德道:“大先生在省,将有大半年了?”严贡生道:“正是。因前任学台周老师举了弟的优行,又替弟考出了贡;他有个本家在这省里住,是做过应天巢县的,所以到省去会会他。不想一见如故,就留著住了几个月;又要同我结亲,再三把第二个今爱许与二小儿子了。”王仁道:“在省就住在他家的么?”严贡生道:“住在张静齐家;他也是做过县令的,是汤父母的世侄。因在汤父母衙门里同席吃酒认得。周亲家处,就是静斋先生执柯作伐。”王仁道:“可是那年同一位姓范的孝廉同来的?”严贡生道:“正是。”王仁递个眼色与乃兄道:“大哥,可记得就是惹出回子那一番事来的了?”王德冷笑了一声。
一会摆上酒来,吃著又谈。王德道:“今岁汤父母不曾入廉?”王仁道:“大哥,你不知道么?因汤父母前次入廉,都取中了些陈猫古老鼠的文章,不入时目,所以这次不曾来聘。今科十几位廉官,都是少年进士,专取有才气的文章。”严贡生道:“这倒不然,才气也须有法则;假若不照题位,乱写些热闹话,难道也算有才气不成?就如我这周老师,即是法眼。取在一等前列,都是有法则的老手。今科少不得还在这几个人内中。”严贡生说此话,因他弟兄两个,在周老师手里都考的是二等;两人听这话,心里明白,不讲考校的事了。
酒席将阑,又谈到前日这一场官事,汤父母著实动怒,多亏今弟看的破,息下来了。严贡生道:“这是亡弟不济。若是我在家,和汤父母说了;把王小二、黄梦统,这两个怒才,腿也砍折了。一个乡绅人家,由得百姓如此放肆?”王仁道:“凡事只是厚道些好。”严贡生把脸红了一阵,又彼此劝了几杯酒。
奶妈抱著哥子出来道:“奶奶叫问大老爹,二爷几时开丧?又不知今年山向可利?祖茔里可以葬得,还是要寻地?费大老爹的心,同二位舅爷商议。”严贡生道:“你向奶奶说,我在家不多时耽搁,就要同二相公到省里去周府招亲。你爷的事,托二位舅爷就是。祖茔葬不得,要另寻地,等我回来斟酌。”说罢。叫了扰,起身过去,二位也散了。
过了几日,大老爹果然带著第二个儿子往省里去了。赵氏在家掌管家务,真个是钱过北斗,米烂成仓,奴仆成群,牛马成行,享福度日。不想皇天无眼,不佑善人,那儿子出起天花来,发了一天热;医生来看,就说是个险症。药里用了犀角、黄连,几日不能灌浆;把赵氏急得到处求神许愿,都是无益。到七日上,把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跑掉了。赵氏此番的哭泣,不但比不得哭大娘,并且比不得哭二爷,直哭得眼泪都哭不出来。整整的哭了三日三夜。
打发孩子出去,叫家人请了两位舅爷来,商量要立大房里第五个侄子承嗣。二位舅爷踌躇道:“这件事我们做不得主。况且大先生又不在家,儿子是他的,须要他自己情愿。我们如何硬做主?”赵氏道:“哥哥!你妹夫有这几两银子的家私,如今把个正经主儿走了,这些家人小斯都没个依靠,这立嗣的事是缓不得的。知道他伯伯几时回来?隔壁第五个侄子才十二岁,立嗣过来,还怕我不会疼爱他,教导他?他伯娘听见这个话,恨不得双手送过来;就是他伯伯回来,也没得说。你做舅舅的人,怎么做不得主?”
王德道:“也罢,我们过去替他说一说罢。”王仁道:“大哥,这是那里话?宗嗣大事,我们外姓如何做得主?如今姑姑奶奶若是急的很,只好我弟兄两人合写一信;他这里叫一个家人,连夜到省里请了大先生回来商议。”王德道:“这话最好,料理大先生回来也没得说。”王仁摇著头笑道:“大哥,这话也且再看。但是不得不如此做。”赵氏听了这话,不著摸头;只得依著言语,写了一封信,遣家人来富连夜赴省接大老爹。来富来到省城,问著大老爹的下处在高底街。到了寓处门口,只见四个戴红黑帽子的,手里拿著鞭子,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不敢进去。站了一会,看见跟大老爹的四斗子出来,才叫他领了进去。看见敞厅上,中间摆著一乘彩轿,彩轿傍边竖著一柄遮阳,遮阳上贴著:“即街县正堂。”四斗子进去请了大老爹出来;头戴纱帽,身穿圆满街服,脚下粉底皂靴。来富上前磕了头,递上书信。大老爹接著看了道:“我知道了。我家二相公恭喜,你且在这里伺候。”来富下来,上厨房里,看见厨子在那里办席。新人房在楼上,只见摆得红红绿绿的,来富不敢上去。直到太阳偏西,不见一个吹手来;二相公戴著新方巾、披著红、簪著花,前前后后的走著著急,问吹手怎的不来?大老爹在厅上嚷成一片声,叫四斗子快传吹打的!四斗子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八钱银子一班叫吹手还叫不动;老爹给了他二钱四分银子,又还扣他二分戥头,又叫张府里押著他来,他不知今日应承了几家?他这个时候怎得来?”大老爹发怒道:“放狗屁!快替我去!来迟了,连你一顿嘴巴!”四斗子咕嘟著嘴,一路絮聒了出去,说道:“从早上到此刻,一碗饭也不给人吃,偏偏有这些臭排场!”说罢去了。
直到上灯时候,连四斗子也不见回来,抬新人的轿夫和那些戴红黑帽子的又催得紧。厅上的客说道:“也不必等吹手,吉时已到,且去迎亲罢。”将掌扇掮起来,四个戴红黑帽子的开道,来富跟著轿,一直来到周家。那周家敞厅甚大,虽然点著几盏灯烛,天井里却是不亮;这里又没个吹打的,只得这四个戴红黑帽子的,一连声的,在黑天井里呼喊,喊个不停。来富看见,不好意思,叫他不要喊了。周家里面有人吩咐道:“拜上严老爷,有吹打的就发轿;没吹打的不发轿。”正吵闹著,四斗子领了两个吹手赶来,一个吹箫,一个打鼓,在厅上滴滴答答的总不成个腔调;两边听的人,笑个不住。周家闹了一回,没奈何,只得把新人轿子发来了。新人进门,不必细说。
过了几朝,叫来富和四斗子去雇了两只高要船,那船家就是高要县的人。两只大船,银十二两,立约到高要付银。一只坐的是新郎新娘,一只严贡生自坐,择了吉日,辞别亲家。借了一副“巢县正堂”的金字牌,一副“肃静回避”的白粉底,四根门轮,插在船上。又叫了一班吹手,开锣掌伞,吹打上船。船家十分畏惧,小心服侍,一路无话。
那日,将到高要县,不过二三十里路了,严贡生坐在船舱里,忽然一时头晕上来,两眼昏花,口里作恶心。吐出许多清痰来。来富同四斗子,一边一个,架著膊子,只是要跌。严贡生口里叫道:“不好!不好”。叫四斗子快去烧起一壶开水来。四斗子把他放了睡下,一声接一声的哼;四斗子慌忙和船家烧了开水,拿进舱来。
严贡生将钥匙开了箱子,取出一方云片糕来,约有十多片,一片一片剥著,吃了几片,将肚子揉著,放了两个大屁,立刻好了。剩下几片云片糕,搁在后鹅口板上,半日也不来查点;那掌舵驾长害馋痨,左手把著舵,右手拈来,一片片的送进嘴里来,严贡生只装不看见。
少刻船靠了码头,严贡生叫来富快快的叫两乘轿子来,将二相公同新娘先送到家里去;又叫些码头人工把箱笼都搬了上岸,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上了岸。船家水手,都来讨喜钱。严贡生转身走进舱来,眼张失落的,四面看了一遭;问四斗子道:“我的药往那里去了?”四斗子道:“何曾有甚药?”严贡生道:“方才我吃的不是药?分明放在船板上的。”那掌舵的道:“想是刚才船板上几片云片糕,那是老爷剩下不要的,小的大胆就吃了。”严贡生道:“吃了?好贱的云片糕?你晓得我这里头是些甚么东西?”掌舵的道:“云片糕不过是些瓜仁、核桃、洋糖、面粉做成的了,有甚么东西?”
严贡生发怒道:“放你的狗屁!我因素日有个晕病,费了几百两银子合了这一料药;是省里张老爷在上党做官带了来的人参,周老爷在四川做官带了来的黄连。你这奴才!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说的好容易!是云片糕!方才这几片,不要说值几十两银子?‘半夜里不见了轮头子,攮到贼肚里!’只是我将来再发了晕病,却拿什么药来医?你这奴才,害我不浅!”叫四斗子开拜匣,写帖子。“送这奴才到汤老爷衙里去,先打他几十板子再讲!”
掌舵的吓了,陪著笑脸道:“小的刚才吃的甜甜的,不知道是药,还以为是云片糕!”严贡生道:“还说是云片糕!再说云片糕,先打你几个嘴巴!”说著,已把帖子写了,递给四斗子,四斗子慌忙走上岸去;那些搬行李的人帮船家拦著。两只船上船家都慌了,一齐道:“严老爷,而今是他不是,不该错吃了严老爷的药;但他是个穷人,就是连船都卖了,也不能赔老爷这几十两银子。若是送到县里,他那里耽得住?如今只是求严老爷开开恩,高怡贵手,恕过他罢!”严贡生越发恼得暴躁如雷。
搬行李的脚夫走过几个到船上来道:“这事原是你船上人不是。方才若不是如著紧的问严老爷要酒钱喜钱,严老爷已经上轿去了。都是你们拦住,那严老爷才查到这个药。如今自知理亏,还不过来向严老爷跟前磕头讨饶?难道你们不赔严老爷的药,严老爷还有些贴与你们不成?”众人一齐逼著掌舵的磕了几个头,严贡生转弯道:“既然你众人说情,我又喜事重重;且放著这奴才,再和他慢慢算帐,不怕他飞上天去!”骂毕,扬长上了轿。行李和小斯跟著,一哄去了。船家眼睁睁看著他走了。
严贡生回家,忙领了儿子,和媳妇拜家堂又忙著请奶奶来一同拜受。他太太正在房里抬东抬西,闹的乱哄哄的,严贡生走来道:“你忙甚么?”他太太道:“你难道不知道家里房子太窄?总共只得这一间上房;媳妇新新的,又是大家子姑娘,你不让给她住?”严贡生道:“呸!我早已打算定了,要你瞎忙!二房里高房大厦的,不好住?”太太道:“他有房子,凭什么给你的儿子住?”严贡生道:“他二房无子,不要立嗣的?”太太道:“这不成,他要过继我们第五个哩!”严贡生道:“这都由他么?他算是个甚么东西?我替二房立嗣,与他甚么相干?”他太太听了这话,正摸不著头脑。只见赵氏遣人来说:“二奶奶听见大老爷回来,叫请大老爷说话,我们二位舅老爷也在那边。”严贡生便走过来,见了王德、王仁,之乎也者了一顿;便叫过几个管事的人来吩咐:“将正宅打扫出来,明日二相公同二娘来住。”赵氏听得,还以为他把第二个儿子来过继,便请舅爷说道:“哥哥,大爷方才怎样说?媳妇过来,自然在后一层;我照常住在前面,才好早晚照顾,怎倒叫我搬到那里去?媳妇住著正屋,婆婆倒住著厢房,天地世间,也没有这个道理!”王仁道:“你且不要慌,随他说著,自然有个商议。”说罢,走出去了。彼此说了两句话,又吃了一□茶。王家小斯走来说:“同学的朋友等著作文会。”二位辞别去了。
严贡生送了回来,拉一把椅子坐下;将十几个管事的家人都叫了来,吩咐道:“我家二相公,明日过来承继了,是你们的新主人,须要小心伺候。赵新娘是没有儿女的,二相公只认得他是父妾,他也没有权利占著正屋的;吩咐你们媳妇子把群屋打扫两间,替他把东西搬过去,腾出正屋来,好让二相公歇宿。彼此也要避个嫌疑,二相公称呼他新娘,他叫二相公二娘是二爷二奶奶。再过几日,二娘来了,是赵新娘先过来拜见,然后二相公过去作揖。我们乡绅人家,这些大礼,都是马虎不得的!你们各人管的田房利息账目,都连夜攒送清完,先送给我逐一细看过,好交给二相公查点;比不得二老爷在日,小老婆当家,凭著你们这些奴才朦胧作弊!此后若有一点欺隐,我把你们这些奴才,三十板一个,还要送到赵老爷衙门里,追工本饭米哩!”众人应诺下去,大老爷过那边去了。
这些家人媳妇,领了大老爹的言语,来催赵氏搬房,被赵氏一顿臭骂,又不敢马上就搬。平日嫌赵氏装尊,作威作福的人,这时偏要领了一班人来房里说:“大老爹吩咐的话,我们怎敢违拗?他到底是个正经主子,他若认真动了气,我们怎样了得?”赵氏号天大哭,哭了又骂,骂了又哭,足足闹了一夜。
次日,一乘轿子,抬到县衙门口,正值汤知县坐早堂,就喊了冤。知县叫递进词来,随即批出‘仰族亲处覆。’赵氏备了几席酒,请来家里。族长严振先,乃城中十二都的乡约,平日最怕的是严大老官;今虽坐在这里,只说道:“我虽是族长,但这事以亲房为主;老爷批处,我也只好拿这话回老爷。”那两位舅爷王德、王仁,坐著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总不置一个可否;那开米店的赵老二、扯银炉的赵老汉,本来见不得场面,才要开口说话,被严贡生睁眼睛瞪了一眼,又不敢言语了。两个人自心里也裁划道:“姑奶奶平日只敬重的王家哥儿两个,把我们不理不睬,我们没理由,今日为他得罪严老大,‘老虎楼上扑苍蝇’怎的?落得做好好先生。”把个赵氏在屏风后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见众人都不说话,自己隔著屏风请教大爷,数说这些从前已往的话。数了又哭,哭了又数;捶胸趺脚,号做一片。严贡生听著,不耐烦道:“像这泼妇,真是小家子出身!我们乡绅人家,那有这样规矩?不要犯恼了我的性子,揪著头发,臭打一顿,立刻叫媒人来领出发嫁!”赵氏越发哭喊起来,喊得半天云里都听见,要奔出来揪他、撕他;是几个家人媳妇劝住了。众人见不是事,也把严贡生扯了回去。当下各自散了。
次日商议写覆呈,王德、王仁说:“身在黉宫,片纸不入公门。”不肯列名。严振先只得混帐覆了几句话,说:“赵氏本是妾,扶正也是有据的。严贡生说与律例不合,不肯叫儿子认做母亲,也是事实。听候大老爷天断。”那汤知县也是妾生的儿子,见了覆呈道:“律设大法,理顺人情,这贡生也忒多事了!”就批了个极长的批话,说:“赵氏既扶过正,不应只管说是妾;如严贡生不愿将儿子承继,由赵氏自行拣择,立贤立爱可也。”严贡生看了这批,那头上的火直冒了有十几丈;随即写呈到府里去告。府尊也是有妾的,看著觉得多事,令高要县查案。知县查上案去,批了个“知详缴”。严贡生更急了,到省赴按察司一状;司批‘细故赴府县控理。’严贡生没法了,回不得头。想道:“周学道是亲家一族,赶到京里求了周学道在部里告下状来,务必要正名分。”只因这一去,有分教:‘多年名宿,今番又掇高科;英俊少年,一举便登上第。’
不知严贡生告状得准否,且听下回分解。
1 名著当中的描写人物的句子
林黛玉:两弯似蹙非蹙肙烟眉,一双似泣非含露目。
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探春: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史湘云: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
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薛宝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面如敷粉,唇若施 脂, 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迎、探、惜三春:第一个肌肤微丰, 合中身材,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 蛋脸面,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2 四大名著中描写人物的精彩句段《三国演义》——温酒斩华雄,短短一个片段写出了关羽的自信与自负,曹操的圆滑与惜才,袁绍和袁术兄弟的目光短浅。以及刘备的隐忍。
”众皆失色。绍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言未毕,阶下一人大呼出曰:“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众视之,见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立于帐前。绍问何人。公孙瓒曰:“此刘玄德之弟关羽也。”绍问现居何职。瓒曰:“跟随刘玄德充马弓手。”帐上袁术大喝曰:“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曹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未迟。”袁绍曰:“使一弓手出战,必被华雄所笑。”操曰:“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
手?”关公曰:“如不胜,请斩某头。”操教酾热酒一杯,与关公饮了上马。关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
《红楼梦》——刘姥姥逗笑夫人**,各人性格跃然纸上。
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 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 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裳的, 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刘姥姥拿起箸来,。
《水浒传》——英雄的豪气,李逵的鲁莽,宋江的小心谨慎,张顺水技纯熟。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只要诱得李逵上船,便把竹篙望岸边一点,只脚一蹬,那只渔船,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李逵虽然也识得水,苦不甚高,当时慌了手脚。那人更不叫骂,撇了竹篙,叫声“你来!今番和你定要见个输嬴!”便把李逵搭膊拿住,口里说道:“且不和你打,先教你些水!”两只脚把船只一晃,船底朝天,英雄落水两个好汉扑通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宋江,戴宗,急赶至岸边,那只船已翻在江里。两个只在岸上叫苦。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底下看;都道:“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便挣扎得性命也了一肚皮
水!”宋江,戴宗,在岸边看时,只见江面开处,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又淹将下去;两个正在江心里面,清波碧浪中间;一个显浑身黑肉,一个露遍体霜肤;两个打做一团,绞做一块。江岸上那三五百人没一个不喝采。当时宋江戴宗,看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老大亏,便叫戴宗央人去救。
3 名著中人物外貌的句子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带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王熙凤出场外貌描写 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背银带;穿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手中一把摺叠纸西川扇子;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林冲外貌描写 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鲁智深外貌描写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如同天上降魔王,真是人间岁神。————武松外貌描写 “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如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关羽外貌描写 那人不甚好读书;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素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豪杰;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刘备外貌描写 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诸葛亮外貌描写 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张飞外貌描写 尖嘴缩腮,金睛火眼。
头上对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
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还喜得眼睛转动,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挪。
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齐天大圣”孙悟空外貌描写 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
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金盔紧系腮边带,勒甲丝绦蟒退鳞。
手执钉耙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
————猪八戒外貌描写 骨清神爽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鬅。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
环绦紧束龙头结,芒履轻缠蚕口绒。丰采异常非俗辈,正是那清风明月二仙童。
—— ——五庄观两小童外貌描写 面如傅粉 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胎。双手绰枪威凛冽,祥光护体出门来。
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要识此魔真姓氏,名扬千古唤红孩。
————红孩儿外貌描写 次日天未明,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又将板儿教训了几句。那板儿才五六岁,一无所知,听见带他进城逛去,便喜得无不应承。
于是刘姥姥带他进城,找至宁荣街。来到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轿马,刘姥姥便不敢过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
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板凳上,说东谈西呢。刘姥姥只得蹭上前来问道……。
————刘姥姥外貌描写 通过这段描写,我们可以看到刘姥姥进荣国府前既激动又害怕的样子。为了平静自己的心情,她“掸了掸衣服”,并且“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连用两个“蹭”字把刘姥姥走路的情形勾勒得一清二楚,一系列的动作表现了刘姥姥此时紧张迟疑、小心翼翼的心理状态,塑造出一个活脱脱的未经世面的农村老太婆的形象。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____此即冷子兴所云之史氏太君,贾赦贾政之母也当下贾母一一指与黛玉:"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见过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对贾母的描写 这一段是林黛玉初见贾母,因为这一章是很有名的,包括了贾家三朵花的描写及两玉相会,所以贾母的出场比较薄,不过也可以看出她对林姑娘的疼惜之情!有没有描写人物性格特点的好段 描写人物性格的句子要好把段子打出来 可是,没多一会儿,后面花园里传来阿巴贡捉贼的喊叫声:"捉贼!抓凶手啊!抓杀人犯啊:我完蛋了,我的脖子让人割断了,我的钱叫人偷走啦!……我那可怜的钱啊,我亲爱的朋友啊!他们硬从我手里把你给抢走啦;你没了,我还活在世上干什么啊?我要死,我死了,我已经入土啦!你们没人肯告诉我是谁偷的吗?我要去报告法庭,我要请法官来审问全家的人:女仆、男仆、儿子、闺女都得审,连我也得审。你们不管谁我瞧着都可疑,都像偷我钱的贼。
把你们全绞 死才好。我求你们告诉我那个贼在哪里。
如果我不能把钱重新找回来,我自己也得去上吊。" 《悭 吝人》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
4 四大名著描写人物的好段《三国演义》第四十九回 七星坛诸葛祭风 三江口周瑜纵火 (精彩片段)
话分两头。且说刘玄德在夏口专候孔明回来,忽见一队船到,乃是公子刘琦自
来探听消息。玄德请上敌楼坐定,说:“东南风起多时,子龙去接孔明,至今不见
到,吾心甚忧。”小校遥指樊口港上:“一帆风送扁舟来到,必军师也。”玄德与
刘琦下楼迎接。须臾船到,孔明、子龙登岸,玄德大喜。问候毕,孔明曰:“且无
暇告诉别事。前者所约军马战船,皆已办否?”玄德曰:“收拾久矣,只候军师调
用。”孔明便与玄德、刘琦升帐坐定,谓赵云曰:“子龙可带三千军马,渡江径取
乌林小路,拣树木芦苇密处埋伏。今夜四更已后,曹操必然从那条路奔走。等他军
马过,就半中间放起火来。虽然不杀他尽绝,也杀一半。”云曰:“乌林有两条路:
一条通南郡,一条取荆州。不知向那条路来?”孔明曰:“南郡势迫,曹操不敢往,
必来荆州,然后大军投许昌而去。”云领计去了。又唤张飞曰:“翼德可领三千兵
渡江,截断彝陵这条路,去葫芦谷口埋伏。曹操不敢走南彝陵,必望北彝陵去。来
日雨过,必然来埋锅造饭。只看烟起,便就山边放起火来。虽然不捉得曹操,翼德
这场功料也不小。”飞领计去了。又唤糜竺、糜芳、刘封三人,各驾船只,绕江剿
擒败军,夺取器械。三人领计去了。孔明起身,谓公子刘琦曰:“武昌一望之地,
最为紧要。公子便请回,率领所部之兵,陈于岸口。操一败,必有逃来者,就而擒
之,却不可轻离城郭。”刘琦便辞玄德、孔明去了。孔明谓玄德曰:“主公可于樊
口屯兵,凭高而望,坐看今夜周郎成大功也。”
时云长在侧,孔明全然不睬。云长忍耐不往,乃高声曰:“关某自从兄长征战,
许多年来未尝落后。今日逢大敌,军师却不委用,此是何意?”孔明笑曰:“云长
勿怪。某本欲烦足下把一个最紧要隘口,怎奈有些违碍,不敢教去。”云长曰:“有
何违碍?愿即见谕。”孔明曰:“昔日曹操待足下甚厚,足下当有以报之。今日操
兵败,必走华容道。若令足下去时,必然放他过去。因此不敢教去。”云长曰:“军
师好心多!当日曹操果是重待某,某已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报过他了。
今日撞见,岂肯放过!”孔明曰:“倘若放了时,却如何?”云长曰:“愿依军法。”
孔明曰:“如此,立下文书。”云长便与了军令状。云长曰:“若曹操不从那条路
上来,如何?”孔明曰:“我亦与你军令状。”云长大喜。孔明曰:“云长可于华
容小路高山之处,堆积柴草,放起一把火烟,引曹操来。”云长曰:“曹操望见烟,
知有埋伏,如何肯来?”孔明笑曰:“岂不闻兵法虚虚实实之论?操虽能用兵,只
此可以瞒过他也。他见烟起,将谓虚张声势,必然投这条路来。将军休得容情。”
云长领了将令,引关平、周仓并五百校刀手,投华容道埋伏去了。玄德曰:“吾弟
义气深重,若曹操果然投华容道去时,只恐端的放了。”孔明曰:“亮夜观乾象,
操贼未合身亡。留这人情教云长做了,亦是美事。”玄德曰:“先生神算,世所罕
及。”孔明遂与玄德往樊口,看周瑜用兵,留孙乾、简雍守城。
5 四大名著描写人物动作的好段三国演义刘备他一身下来,身高就是七尺五寸,两只耳垂都到肩膀了,眼睛都可以看的到耳朵了,而且他的双手过都 了膝盖了。这样子的一个人,在中国的相学中来说,是一位很有福气的一个人。 看看 张飞,身高就是八尺,眼睛看起来像豹子,满脸胡子,而且他的胡子就像老虎的胡子一样,声音很像巨雷,跑起来像受惊的野马一样快,在中国相学中他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是一个讲义起的人。 最后我们看看关羽,身高是九尺,他的胡须长二尺,他的脸比红枣,还要的红,有一双像凤凰的眼睛,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双卧蚕眉。在中国相学中他是一个有正义感得人,为什么新年要搞很红,是要赶走妖魔鬼怪,现在有一人的脸是红的,就说明他是一个有正义感得人 。
红楼梦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真是: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因有一首诗道:“颦儿才貌世应稀,独抱幽芳出绣闺。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红楼梦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cuán)珠暨,挽着朝(cháo)阳五凤挂珠钗;项下戴着赤金盘螭(chī)璎(yīng)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鱼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kèn)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6 四大名著中描写人物性格的句子《红楼梦》王熙凤 王熙凤第一次出现在书中的第三回 文中片段: 一语未了, 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 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1、人物的气质:先叹凤姐“恍若神妃仙子”,再以穿着充实“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如此,由这些服饰,读者心中已经大致描绘出了这神妃仙子的外表雏形; 2、进一步细化,用“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这两个最具人物性格的特征,继续刻画雏形的五官、相貌。
然后,简略的从人物整体形象“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来使读者心中映现出一个完整的人物形象。 3、“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两句看似无用,却实在给这神妃仙子的形象注如入了性格活力——含威夹媚、精明圆滑。
7 有关四大名著中描写人物的句子、段落偶个人更喜欢红楼梦里的人物描写,人物外型描写与人物性格穿插十分到位:
●王熙凤
第三回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
一语未了, 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 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人物赏析
首先,从人物的气质着手,叹凤姐“恍若神妃仙子”,再以穿着充实“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 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如此,由这些服饰,读者心中已经大致描绘出了这神妃仙子的外表雏形;接下来,进一步细化,用“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这两个最具人物性格的特征,继续刻画雏形的五官、相貌。然后,简略的从人物整体形象“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来使读者心中映现出一个完整的人物形象。“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两句看似无用,却实在给这神妃仙子的形象注如入了性格活力——含威夹媚、精明圆滑。
然后,楼主如果有兴趣,去读一下偶摘抄这一段的后半段,无处不从侧面刻画出凤姐的含威夹媚、精明圆滑。
对贾宝玉的描写,是偶觉得小说中最经典的:
●贾宝玉
第三回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 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 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 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 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 "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 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 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人物赏析
其实,宝玉的描写和凤姐的描写手法雷同,花重笔墨刻画出了宝玉富贵公子形象,又借“西江月”批词——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 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 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э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似贬实褒地告诉读者其人物性格——平等待人,尊重个性,主张观念自由;憎恶封建礼教的束缚,蔑视虚伪、丑恶和腐朽无能的封建贵族社会,尊重受封建社会压迫了几千年的女性。与黛玉的相爱,便是其对个性自由追求的集中表现。黛玉憎恨繁文缛节、蔑视功名权贵,和宝玉有著共同理想和志趣。故作者在描写宝玉的时候,从侧面借黛玉心理“好生奇怪, 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来表现了宝黛的志趣相投并映衬“木石前盟”的铺垫
8 中外名著中描写人物特点的句子1 绰号叫小石匠的那个同学是石匠的儿子,脸庞圆圆的,像个馒头。
靠近我的左边,是个奇怪的小孩,名叫斯带地。他有矮有胖,好像没有脖子一样。——《爱的教育》
2—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红楼梦》
3—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红楼梦》
4—这张脸上尖尖的下巴和四方的牙床骨,是很引人注意的,她那双淡绿色的眼睛纯净得没有一丝褐色,配上乌黑的睫毛和翘起的眼角,显得韵味十足,上面是两条墨黑的浓眉斜在那里,给她木兰花般白皙的肌肤划上十分分明的斜线,这样白皙的皮肤对南方妇女是极其珍贵的。——《乱世佳人》
5—老人消瘦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的反光所造成的良性皮肤病变。褐斑从他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他的双手常用绳索拉大鱼,留下了刻得很深的伤疤。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他们像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样古老——《老人与海》
6——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宫样眉儿新月偃,斜侵入鬓边。未语前先腼腆,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西厢记》
7——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三国演义》
8——她的外貌并不美丽,旧象牙色的脸,两只眼睛向两边分得太开,使她总有些惊讶的神情,而且像初次见人的小姑娘脸上滚滚不断的红晕。——《围城》
9——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红楼梦》
10——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雪山飞狐》
11——她长得圆圆的,头大眼睛也大,鼻子松软可笑;她穿一身黑衣裳,整个人都是柔软的,好玩极了。——《童年》
12——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在最前面飞快走着,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服,胡子是金红色的,长着一个鸟嘴鼻子和一对碧绿的小眼睛。——《童年》
13朱老忠听到这一刻,直着眼睛愣了一刻,说:“不要着急,慢慢来吧,我就是为咱这穷哥们来的,不是的话我还不回来呢!目前他在马上,咱在马下,早晚他有下马的一天。出水才看两腿泥!”
——梁斌《红旗谱》
在原著基础上再创作的三十六集电视剧《红楼梦》以其五彩缤纷生动隽永的视觉形象让广大电视观众在荧屏上一次又一次地领略了美的享受。“温红处绿斗芳菲”,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穿戴的服装多达二千七百多件,摊到每个主角都有好几十件。红剧中的服装风格以明代为基础,加进清代和历代服饰中最美的成分,将历史的真实和艺术美相糅合,赢得了声誉赢得了观众。
“灯火阑珊衣冠鲜,青衫罗裙披玉身。”衣冠王国的丰采离不开色彩的效果。剧组服装设计师史延芹的巨大成功,追根溯源无疑应该感谢曹雪芹笔下的服饰色彩美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无穷的回味。“彩笔辉光若转环,心情魔态几千般。”本文旨在选择服饰色彩这一特定视角,将视线从屏幕移向原著,对《红楼梦》所描绘的艺术世界中的服饰色彩作一番初步的讨论,并探讨由此可得到些什么启发。
(一)《红楼梦》中关于服饰色彩的精彩描写
罗宪敏在“《红楼梦》的景物美”一文中指出,曹雪芹“随美赋彩”的工夫很深,为创造“不似似之”的艺术境界,他经常不写形,只写色,仅通过对色彩的渲染,描绘出景物的殊色异彩,就足以表现其神情气韵,并以色显形,引起读者对形的丰富联想。其实,何止是景物,在描绘服饰美上同样展示了作者的非凡手笔。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赏鉴曹雪芹在服饰方面施色敷彩的艺术功底。
王熙凤是《红楼梦》中众多出场人物中写得最为出色的一个角色。曹雪芹对凤姐的服饰作了三次详细的描写。
第一次是林妹妹眼中看到的表嫂: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请看,紧腰身的袄是大红色,外面罩的褂子是淡灰青色,袄里子是银鼠皮的色彩,下面则是翠绿色 – “裙拖六幅湘江水”,何等的俏丽风骚!再加上满头珠围翠绕,又是何等的彩绣辉煌!按脂砚斋《红楼梦评》,其后还应有一句:裙边系着豆绿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色彩就更加丰富。这就是凤姐出场的装扮,也是《红楼梦》中第一套着力描绘的服饰,活脱脱地表明了凤丫头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这一段对人物服饰的刻意描写,曾得到舒芜等人的推崇。显然,丰富的色彩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第二次是头一遭接待刘姥姥的荣府当家二奶奶身份。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等着接见乡下穷苦人。袄和裙是一对姐妹色,袄里和裙里又是一对姐妹色。再配上紫貂皮毛罩,石青披风,服饰色彩配合得如此协调又透出富贵娇艳。背景色彩还有大红柔帘,大红条毡,金线锁链图案锦缎,点缀品还有银色唾盒。耀眼争光的色彩明示着掌权者的高贵气派,直教刘姥姥感到光彩逼人气势逼人。诚如脂评所述“写来真是好看”。
第三次一反粉光脂艳的常态,呈现完全不同的色调。这一次是与尤二姐正式交锋的贾琏正室。只见她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正应了民间俗话所说的 “若要俏,一身素”。王熙凤和曹雪芹都懂色彩心理学。“红妆素裹”果然显得清素而又格外俏丽,出其不意的装扮同时也暗藏了来者不善的机心。一身素服,连青缎子上掐得都是银线,明摆着“国孝家孝,两层在身”,等于在宣读贾琏偷娶二姐的罪状。笑吟吟地上门亲迎,恶狠狠地暗设陷阱。琏二奶奶带着一对素衣素盖的仆从到花枝胡同叫丧,把个苦尤娘赚进了大观园。这一套素装银饰的色调,在渲染气氛和刻画性格上都发挥了独到的作用。
同样是一身素服,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的北静王穿来则是另一种格局。在红楼中,北静王水溶是贾宝玉极力结交的有限几个男性之一。他出场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革呈带。这一套服饰色彩让年轻的世荣越发风流潇洒,并不失郡王体度。素服的两次描写,一套是白中衬黑,冷色包含着阴险;一套是白里间红,冷色孕育着热烈。同中见异,分别表现了穿着者的阴柔或阳刚之美。尤其是后者腰间一根红皮带,强烈的色彩对比令人赏心悦目。真所谓“置一点鲜彩于通体淡色之际,自必绚丽夺目;粹万笔之精华于全幅写意之间,尤觉清新爽神。所以者何?欲其相反相成,彼此对照故也。”曹雪芹的美学理论在服饰色彩配置上亦然大放异彩。
人们盛赞四川蚊帐专业户杨百万的产品不单有避蚊的实用性而且兼具居室装饰的艺术性。其附加价值正在于那蚊帐斑斓的色彩。然而,这并非是杨百万的专利,在曹雪芹笔下写来是“古已有之”。黛玉进府时凤姐送过来一顶藕合色花帐,怡红院里悬挂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再有秋爽斋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蘅芜院的青纱帐幔以及贾母游园时吩咐给宝丫头换上的水墨字画白绫帐子。由不同的色彩不难看出各自主人的审美情趣。探春是爽朗高雅又不脱富贵气象,宝钗是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 不是置不起,而是不想置。帐子的色彩既与卧室布置相匹配,同时又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原先已经有凤姐移用来缝制衣衫,现在最会收拾屋子的老祖宗将先是原不过是糊窗屉的软烟罗再次扩展用途,“有雨过天青的,我做一个帐子挂上。”比起另外三种颜色秋香松绿和银红来,雨过天青恰恰是最适合贾母这样见过世面而有较高艺术鉴赏力的老太太。艳丽素净高雅等不同的情调风格就这样由种种色彩来展现和调谐。由此可见,即令帐子一项的色彩大观也应建议杨百万们向曹雪芹去取取经,可以说是不无益处的。
高尔基曾指出:我所理解的“美”,是各种材料 – 也就是声调色彩和语言的一种结合体。“写成浓淡兼深浅,活现痴人恋恋间。”可以举出的服饰色彩在刻画人物性格表明身份地位渲染环境氛围等方面的范例还有很多。诸如“贾宝玉奇缘识金锁”中宝姐姐服饰色彩看去不见奢华,惟觉雅淡的含蓄美;“皇恩重元妃省父母”里金黄鹅**彩的雍容华贵美;“宁国府除夕祭宗祠”中尤氏上房里三种传统色彩黑红白配置的庄重美等等。毋庸置疑,《红楼梦》所注重的服饰色彩描写是作者形成其文学语言丰富人物形象生动行文着力浮雕等艺术特色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曹雪芹异彩纷呈精美绝伦的细腻笔触,仿佛把我们引进了一个展览服饰色彩美的大世界,令人又不得不称奇叫绝,赞叹不已。
(二)从比较文学的角度来看《红楼梦》服饰色彩
“有比较,才有鉴别。”从比较文学的角度来看红楼服饰色彩的描写,更有助于我们领会《红楼梦》确实称得起“三百年中,此是文坛卓笔锋”。
中国长篇小说发展史的第三阶段之主要特点是开始写社会生活反映人情世态,也就是以常见的社会一分子代替了那些司空听惯的传奇英雄。这一阶段的标志是产生了三部长篇小说:《儒林外史》《歧路灯》和《红楼梦》。在此为了保证可比性,故而同样撇开以描写传奇英雄为主体的著名长篇古典小说《三国演义》《水浒》和《西游记》等,让我们来看看三部时代内容基本相近的作品。
吴敬梓在1740年左右开始写《儒林外史》,花近十年时间写成。既云“儒林外史”,写的主要角色自然与“亦可使闺阁昭传”以写女性为主的《红楼梦》有所不同,然而从服饰色彩角度来分析比较,“儒林”中众多男性无一能和“红楼”中的贾宝玉相匹敌。
请看,杜少卿“头戴方巾,身穿玉色夹纱直裰,脚下珠履”;杜公孙“穿的是莺背色的夹纱直裰,手摇诗扇,脚踏丝履”;倪廷珠“头戴方巾,身穿酱色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鲍廷玺“插着花,披着红,身穿绸缎衣服,脚下粉底皂靴”;胡三公子“头戴方巾,身穿酱色缎直裰,粉底皂靴”;众人看周进时,“头戴一顶旧毡帽,身穿无色绸旧直裰,却右边袖子同后边坐处都破了,脚下一双旧大红鞋”……。
由示例可知,吴敬梓笔下的服饰色彩描写都觉单薄,而且大多与人物性格特点身份气质很难说有什么关联,读来不免使人又单调之感,形式之嫌。不要说穷酸儒生和市井人物,就连被称为“风流王孙”“名流公子”的杜氏兄弟俩也概莫能外。
怡红公子贾宝玉却是别有一番天地。为了塑造一个“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的“混世魔王”,曹雪芹对笔下这位第一号人物的服饰色彩作了尽情的描绘:
“及至进来一看,却是位年轻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一回再来时,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
刚进府的黛玉所目睹的表哥形象,也就是宝玉在全书中的第一次亮相。头上戴什么,身上穿什么,脚上套什么,写得细致周到。丰富多彩的色调辅助着“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的神态,如此工笔树立起来的人物形象玲珑剔透!正是因为作者观察敏锐,生活厚实,笔力雄健,才敢于转瞬之间便让宝玉在林妹妹面前作了两次时装表演。
有关宝玉服饰色彩的描写单是前八十回就有十处之多,无一处不写得多姿多彩栩栩如生。“薛宝钗巧合认通灵”时宝姐姐看到的是“头上戴着累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 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素服是北静王所见“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 围着攒珠银带”;看戏换的是“大红含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夜探是“脱了蓑衣,里面只穿半旧红绫短袄,系着绿汗巾子,膝下露出油绿绸撒花裤子,底下是掐金满绣的绵纱袜子,著蝴蝶落花鞋”;赏雪穿的是“一件茄色哆咯罗狐狸皮袄,罩一件海龙小鹰膀褂子,束了腰,披上玉针缞,戴了金藤笠,登上沙素屐”;去舅舅家是“身上穿着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这还不算,贾母又命鸳鸯来:"把昨儿那一件乌云豹的氅衣给他罢。"鸳鸯答应了,走去果取了一件来。宝玉看时,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又不似宝琴所披之凫靥裘。只听贾母笑道: "这叫作’雀金呢’,这是俄罗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活灵活现的宝玉就这样站立在我们的面前。血点般大红色的裤子“配着松花袄儿,石青靴子,越显出靛青的头,雪白的脸来了”!麝月的一句赞语道出了服饰色彩的妙用。同样是富家公子哥儿儒家少年书生,贾宝玉的服饰色彩与杜慎卿杜少卿一比较,优劣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如果说《儒林外史》主要是围绕着一群读书人展现众生相的话,那末《歧路灯》则可以说是一部描写十八世纪中国封建社会普通人民生活的百科全书式的作品。李绿园叫曹雪芹约年长九岁,从1750年开始创作《歧路灯》,至1779年脱稿。其时,《红楼梦》后四十回大约也正在蓄泄。《歧路灯》与《红楼梦》或在“描写人情,千态毕露”上,或在映射浩瀚的社会景象上“浓涂淡扫,笔意墨范”,无不有相似之处。但是,要讲《歧路灯》对各行业男女穿戴服饰色彩无不有工致的描写,那就谈不上了。在一百零八回的《歧路灯》中,数得过来的服饰色彩只是寥寥几段:兴官儿“枕的是慧娘新做的黄老虎顶面小枕头,盖了慧娘一领绿袄襟儿”;“这是二辆黑兰线,捎回去叫大儿使用,这是两副绿带儿,也捎回去,叫他母女两个扎腿”;通篇看下来也不清楚主角谭绍闻穿的是有哪些色泽的衣衫。在这方面与《红楼梦》一比较,《歧路灯》自然大为逊色。《红楼梦》中哪怕是一些小角色的服饰色彩,作者也不吝啬笔墨。其中写的最动人的是芳官。“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的她“只穿着一件玉色红青驼绒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水红撒花夹裤,也散着裤腿。头上眉额编着一圈小辫,总归至顶心,结一根鹅卵粗细的总辫,拖在脑后。右耳眼内只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小玉塞子,左耳上单带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红楼十二官中的正旦娇滴滴的风貌在艳丽的色调烘托下跃然纸上呼之欲出。而这不能不归结于曹雪芹浓彩泼墨的功效,绝非李绿园之所能为者。
由统计数字来看,《红楼梦》中出现的服饰色彩令人叹为观止。**类计有葱黄,金黄,鹅黄,柳黄以及近似为桔黄的蜜合色;绿色类有葱绿,水绿,柳绿,豆绿,翡翠,松花绿和秋香色;红色类最多,计有杏红,银红,桃红,杏子红,水红,海棠红,石榴红,碧玉红,茜红,绛红,分红,玫瑰红,大红再加上似为酒红的血点般大红等十多种;此外还有石青,莲青,藕合,玫瑰紫,荔枝,茄色等等。除此之外,作者还娴熟地利用图案与缝制效果来增添色彩的韵味。形成花纹的方法有弹墨,刻丝,刺绣,挖云,盘金和锦上添花等。利用缝制加工丰富色彩的方法有:(1)拼缝 – 上文提及的三色水田袄以及史湘云的靠色三厢领袖;(2)交拈 – 用不发红的金线加绿色丝线织成的丝带呈现出青金闪绿的色泽;(3)挖云 – 将鹅黄片金帽里卷起露在大红猩猩毡帽面外形承运头,并不同于前一种挖云。
如此五光十色的服饰交相辉映,使人如行山阴道中应接不暇。这才是真正的工致描写!李绿园吴敬梓当然就只能望洋兴叹了。不限于《歧路灯》和《儒林外史》这两部古典唱片,在服饰色彩的描写上以“青衣小帽”“艳妆丽服”“粉底皂靴”而停留在“千部一腔”“千人一面”水平之作品为数甚多,限于篇幅不再一一评论比较。
(三)《红楼梦》服饰色彩描写与作者的独特身世
颜色是将人的视觉特性与客观存在的辐射相结合的一种心理物理量。光是色的源头,色是广的映照。曹雪芹深谙此道:“至于敷彩之要,光居其首。明则显,暗则晦。有形必影深作画者岂可略而弃之耶?每见前人作画,是不知有光始能显像,无光何以现形者。明暗成于光,彩色别于光,远近浓淡,莫不因光而辨其殊异也。”
唯物主义美学认为:生活是文艺的源泉,文艺是生活的反映。“依傍与模仿,决不能产生真艺术。”作家只有具备了生活材料和感情体验,不仅有丰富的感性认识和深刻的理性认识,而且有切身的体验,被生活的矛盾所深深感动,才有可能进入创作过程,才有加工的对象和创作的基础。连贾母都懂得“巧媳妇做不出没米儿粥来”的道理。
综观《红楼梦》以前的文坛,对于服饰色彩描绘,虽然也不乏一些精彩的刻画,如“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草色”“厌裁鱼子深红结,泥觅蜻蜓浅碧祾”等等,但是总的来看,在量的积聚和质的深化上都似觉“兴犹未尽,意尚不足”。“盛装艳服”“轻裘宝带”“凤冠霞佩”之类“皆蹈一辙”“共书一套”的公式化现象在小说中常时可见。推而广之,则不论何处皆曰商彝周鼎绣幕珠帘孔雀屏芙蓉帐等等字眼。
那末,为什么曹雪芹能独具慧眼,把握得如此精细入微,而使他人望尘莫及呢?鲁迅先生一语破的:“盖叙过皆存辛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正因为作者反对“假拟”“穿凿”“徒为哄人之目”,主张写半世“亲睹亲闻”“追踪觅迹”,字字实景,色色真情,方能给人以身临其境,心脉贯通和勾魂摄魄的深切感受。
在《红楼梦》服饰色彩描写上,常被人津津乐道的一段是“黄金莺巧结梅花络”。编结工艺品的色彩搭配,在莺儿宝钗口中娓娓道来,使人不禁为作者的配合美学经验所倾倒。“松花配桃红”是娇艳;要雅淡之中带些娇艳则是葱绿配柳黄;“大红的(裤带)须是黑络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压的住颜色。”配那“灿若明霞”的通灵宝玉最难 - “若用杂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黄的又不起眼,黑的又过暗。等我想个法儿:把那金线拿来,配着黑珠儿线,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络子,这才好看。”交拈在这里又发挥了绝妙的作用。薛宝钗的一番高论正说明了曹雪芹的匠心独运。再加上“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攒心梅花”的花样种种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打几根络子,引出一段色彩的论述。贾母带着刘姥姥逛园子,又引出一段关于色彩的议论。老祖宗因见潇湘馆窗上纱的颜色旧了,便道:“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来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明儿给他把这窗上的换了。”于是,“拿银红的替她糊窗子。” – 这才对了路。
《红楼梦》所塑造的典型人物典型环境,无不起源于十八世纪中叶封建大家族的现实生活,无不秉承作者严肃的现实主义创作态度。关于服饰色彩的描写自亦应作如是观。曹雪芹的家世代归属清王朝“内务府”,从其曾祖曹玺起,接连三代承袭“江宁织造”的官职,成为封建皇室掠夺财富的代理人和监视地方政治动态的耳目。织造的本职业务大体类同于现时的纺织局,总管原料采办任务发放人员聘用检验收货和托运交库等方面。江宁织造居南京苏州杭州三处织造之首,“声势显赫”,非比寻常。芹官先是作为出身皇室近臣的纺织世家一个锦衣纨绔袄甘厌肥的掌上宝玉心肝宝贝,真可谓是“凭是世上有的,没有不是堆山积海的”。从小耳濡目染,弄惯了那些刘姥姥平素没有见过的“爱物儿”。据大清会典载,“江宁织造岁织倭缎六百匹,近则苏州等处亦织之,为极珍贵之织物云。”由此可见织造衙门聚敛各色纺织精品之一斑。
“江南好,机抒夺天工。刮翠装花云锦烂,冰蚕吐风雾销空。新样小团龙。”江南织造业五颜六色的生活画面为作者提供了《红楼梦》中服饰色彩的精巧蓝图。独特的家史身世,厚实的生活底子,使曹雪芹能借贾母之口批评风丫头:“你能够活了多大,见过几样没处放的东西,就说嘴来了。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概念来历之确切,色泽种类之明细,服饰色彩专业户的称号在古典小说家中非曹雪芹莫属。
又据《废艺斋集稿》所载,关于编织的残问“第四段谈的是具体织锦之法,其中包括织花和挖花的方法。第五段以后的文字讲的是染,染料,织锦纹样等方法。”吴恩裕认为:“以上虽然是短短一段材料,但已可见曹雪芹精通编织印染工艺”。曹雪芹固然有其惊人的艺术才华,然而从其熟悉服饰色彩的搭配和变化,从容精细地施色敷彩是多少大家相形见拙言来,自必与其曹氏织造世家息息相关。换句话说,作者的独特身世与在小说中服饰色彩的精彩描写是可以相互影证的。后四十回不仅在文字上与前八十回有差池,在服饰色彩描写上同样有区别,或许这一点也可以再进一步展开。
《红楼梦》的人物生活细节描写,“强似前代所有书中之人”,这一点已为文艺界所公认。本文从服饰色彩描写这一角度出发进一步分析了曹雪芹善于写“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的艺术特色。无论在服饰色彩描写本身的细致工笔上,抑或在这些细节描写自觉地为表现人物情节服务上,在古典文学中同样药书《红楼梦》焕发出独特的光芒,占据着领先的地位。将之与同时代同类型的文学作品相比较,则更加能够显示出作者挥舞彩笔“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异常魅力。再联系到曹雪芹的亲身经历,我们将深切地感受到“生活之树常青”这一艺术规律的伟大和永恒。
明·兰陵笑笑生《 金瓶梅 》第三十一回:“不是说这贼三寸货强盗,那鼠腹鸡肠的心儿,只好有三寸大一般。”
通俗易懂的语句,嫉妒李瓶儿,骂西门庆的:
那个只有三寸长小鸡鸡(比喻性能力弱)的贼强盗(指西门庆),那小肚鸡肠的小心眼,只有三寸大小。
春梅道:“我来问玉箫要汗巾子来。”玉楼问道:“你爹在那里?”春梅道:“爹往六娘房里去了。”这金莲听了,心上如撺上把火相似,骂道:“贼强人,到明日永世千年,就跌折脚,也别要进我那屋里!踹踹门槛儿,教那牢拉的囚根子把踝子骨歪折了!”玉楼道:“六姐,你今日怎的下恁毒口咒他?”金莲道:“不是这等说,贼三寸货强盗,那鼠腹鸡肠的心儿,只好有三寸大一般。都是你老婆,无故只是多有了这点尿胞种子罢了,难道怎么样儿的!做甚么恁抬一个灭一个,把人[足丽]到泥里!”正是:
大风刮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第三十一回 琴童儿藏壶构衅 西门庆开宴为欢
诗曰:
幽情怜独夜,花事复相催。欲使春心醉,先教玉友来。
浓香犹带腻,红晕渐分腮。莫醒沉酣恨,朝云逐梦回。
话说西门庆,次日使来保提刑所下文书。一面使人做官帽,又唤赵裁裁剪尺头,攒造衣服,又叫许多匠人,钉了七八条带。不说西门庆家中热乱,且说吴典恩那日走到应伯爵家,把做驿丞之事,再三央及伯爵,要问西门庆错银子,上下使用,许伯爵十两银子相谢,说着跪在地下。慌的伯爵拉起,说道:“此是成人之美,大官人携带你得此前程,也不是寻常小可。”因问:“你如今所用多少够了?”吴典恩道:“不瞒老兄说,我家活人家,一文钱也没有。到明日上任参官贽见之礼,连摆酒,并治衣类鞍马,少说也得七八十两银子。如今我写了一纸文书此,也没敢下数儿。望老兄好歹扶持小人,事成恩有重报。”伯爵看了文书,因说:“吴二哥,你借出这七八十两银子来也不够使。依我,取笔来写上一百两。恒是看我面,不要你利钱,你且得手使了。到明日做了官,慢慢陆续还他也不迟。俗语说得好:借米下得锅,讨米下不得锅。哄了一日是两晌。”吴典恩听了,谢了又谢。于是把文书上填写了一百两之数。
两个吃了茶,一同起身,来到西门庆门首。平安儿通报了,二人进入里面,见有许多裁缝匠人七手八脚做生活。西门庆和陈敬济在穿廊下,看着写见官手本揭帖,见二人,作揖让坐。伯爵问道:“哥的手本札付,下了不曾?”西门庆道:“今早使小价往提刑府下札付去了。还有东平府并本县手本,如今正要叫贲四去下。”说毕,画童儿拿上茶来。吃毕茶,那应伯爵并不提吴主管之事,走下来且看匠人钉带。西门庆见他拿起带来看,就卖弄说道:“你看我寻的这几条带如何?”伯爵极口称赞夸奖道:“亏哥那里寻的,都是一条赛一条的好带,难得这般宽大。别的倒也罢了,自这条犀角带并鹤顶红,就是满京城拿着银子也寻不出来。不是面奖,就是东京卫主老爷,玉带金带空有,也没这条犀角带。这是水犀角,不是旱犀角。旱犀角不值钱。水犀角号作通天犀。你不信,取一碗水,把犀角放在水内,分水为两处,此为无价之宝。”因问:“哥,你使了多少银子寻的?”西门庆道:“你们试估估价值。”伯爵道:“这个有甚行款,我每怎么估得出来!”西门庆道:“我对你说了罢,此带是大街上王昭宣府里的带。昨日一个人听见我这里要,巴巴来对我说。我着贲四拿了七十两银子,再三回了来。他家还张致不肯,定要一百两。”伯爵道:“难得这等宽样好看。哥,你明日系出去,甚是霍绰。就是你同僚间,见了也爱。”夸美了一回,坐下。西门庆便向吴主管问道:“你的文书下了不曾?”伯爵道:“吴二哥正要下文书,今日巴巴的央我来激烦你。蒙你照顾他往东京押生辰担,虽是太师与了他这个前程,就是你抬举他一般,也是他各人造化。说不的,一品至九品都是朝廷臣子。但他告我说,如今上任,见官摆酒,并治衣服之类,共要许多银子使,那处活变去?一客不烦二主,没奈何,哥看我面,有银子借与他几两,率性周济了这些事儿。他到明日做上官,就衔环结草也不敢忘了哥大恩!休说他旧在哥门下出入,就是外京外府官吏,哥也不知拔济了多少。不然,你教他那里区处去?”因说道:“吴二哥,你拿出那符儿来,与你大官人瞧。”这吴典恩连忙向怀中取出,递与西门庆观看。见上面借一百两银子,中人就是应伯爵,每月利行五分。西门庆取笔把利钱抹了,说道:“既是应二哥作保,你明日只还我一百两本钱就是了。我料你上下也得这些银子搅缠。”于是把文书收了。才待后边取银子去,忽有夏提刑拿帖儿差了一名写字的,拿手本三班送了二十名排军来答应,就问讨上任日期,讨问字号,衙门同僚具公礼来贺。西门庆教阴阳徐先生择定七月初二日辰时到任,拿帖儿回夏提刑,赏了写字的五钱银子。正打发出门去了,只见陈敬济拿着一百两银子出来,教与吴主管,说:“吴二哥,你明日只还我本钱便了。”那吴典恩拿着银子,欢喜出门。看官听说:后来西门庆死了,家中时败势衰,吴月娘守寡,被平安儿偷盗出解当库头面,在南瓦子里宿娼,被吴驿丞拿住,教他指攀吴月娘与玳安有奸,要罗织月娘出官,恩将仇报。此系后事,表过不题。正是:
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交。
那时贲四往东平府并本县下了手本来回话,西门庆留他和应伯爵,陪阴阳徐先生摆饭。正吃着饭,只见吴大舅来拜望,徐先生就起身。良久,应伯爵也作辞出门,来到吴主管家。吴典恩早封下十两保头钱,双手递与伯爵,磕下头去。伯爵道:“若不是我那等取巧说着,会胜不肯与借与你。”吴典恩酬谢了伯爵,治办官带衣类,择日见官上任不题。
那时本县正堂李知县,会了四衙同僚,差人送羊酒贺礼来,又拿帖儿送了一名小郎来答应。年方一十八岁,本贯苏州府常熟县人,唤名小张松。原是县中门子出身,生得清俊,面如傅粉,齿白唇红;又识字会写,善能歌唱南曲;穿着青绡直缀,凉鞋净袜。西门庆一见小郎伶俐,满心欢喜,就拿拜帖回覆李知县,留下他在家答应,改唤了名字叫作书童儿。与他做了一身衣服,新鞋新帽,不教他跟马,教他专管书房,收礼帖,拿花园门钥匙。祝实念又举保了一个十四岁小厮来答应,亦改名棋童,每日派定和琴童儿两个背书袋、夹拜帖匣跟马。
到了上任日期,在衙门中摆大酒席桌面,出票拘集三院乐工承应吹打弹唱。此时李铭也夹在中间来了,后堂饮酒,日暮时分散归。每日骑着大白马,头戴乌纱,身穿五彩洒线揉头狮子补子员领,四指大宽萌金茄楠香带,粉底皂靴,排军喝道,张打着大黑扇,前呼后拥,何止十数人跟随,在街上摇摆。上任回来,先拜本府县帅府都监,并清河左右卫同僚官,然后新朋邻舍,何等荣耀施为!家中收礼接帖子,一日不断。正是:
白马红缨色色新,不来亲者强来亲。时来顽铁生光彩,运去良金不发明。
西门庆自从到任以来,每日坐提刑院衙门中,升厅画卯,问理公事。光阴迅速,不觉李瓶儿坐褥一月将满。吴大妗子、二妗子、杨姑娘、潘姥姥、吴大姨、乔大户娘子,许多亲邻堂客女眷,都送礼来,与官哥儿做弥月。院中李桂姐、吴银儿见西门庆做了提刑所千户,家中又生了子,亦送大礼,坐轿子来庆贺。西门庆那日在前边大厅上摆设筵席,请堂客饮酒。春梅、迎春、玉箫、兰香都打扮起来,在席前斟酒执壶。
原来西门庆每日从衙门中来,只到外边厅上就脱了衣服,教书童叠了,安在书房中,止带着冠帽进后边去。到次日起来,旋使丫鬟来书房中取。新近收拾大厅西厢房一间做书房,内安床几、桌椅、屏帏、笔砚、琴书之类。书童儿晚夕只在床脚踏板上铺着铺睡。西门庆或在那房里歇,早晨就使出那房里丫鬟来前边取衣服。取来取去,不想这小郎本是门子出身,生的伶俐清俊,与各房丫头打牙犯嘴惯熟,于是暗和上房里玉箫两个嘲戏上了。那日也是合当有事,这小郎正起来,在窗户台上搁着镜儿梳头,拿红绳扎头发。不料玉箫推开门进来,看见说道:“好贼囚,你这咱还描眉画眼的,爹吃了粥便出来。”书童也不理,只顾扎包髻儿。玉箫道:“爹的衣服叠了,在那里放着哩?”书童道:“在床南头安放着哩。”玉箫道:“他今日不穿这一套。吩咐我教问你要那件玄色[囗扁]金补子、丝布员领、玉色衬衣穿。”书童道:“那衣服在厨柜里。我昨日才收了,今日又要穿他。姐,你自开门取了去。”那玉箫且不拿衣服,走来跟前看着他扎头,戏道:“怪贼囚,也象老婆般拿红绳扎着头儿,梳的髩虚笼笼的!”因见他白滚纱漂白布汗褂儿上系着一个银红纱香袋儿,一个绿纱香袋儿,就说道:“你与我这个银红的罢!”书童道:“人家个爱物儿,你就要。”玉箫道:“你小厮家带不的这银红的,只好我带。”书童道:“早是这个罢了,倘是个汉子儿,你也爱他罢?”被玉箫故意向他肩膀上拧了一把,说道:“贼囚,你夹道卖门神──看出来的好画儿。”不由分说,把两个香袋子等不的解,都揪断系儿,放在袖子内。书童道:“你子不尊贵,把人的带子也揪断。”被玉箫发讪,一拳一把,戏打在身上。打的书童急了,说:“姐,你休鬼混我,待我扎上这头发着!”玉箫道:“我且问你,没听见爹今日往那去?”书童道:“爹今日与县中华主簿老爹送行,在皇庄薛公公那里摆酒,来家只怕要下午时分,又听见会下应二叔,今日兑银子,要买对门乔大户家房子,那里吃酒罢了。”玉箫道:“等住回,你休往那去了,我来和你说话。”书童道:“我知道。”玉箫于是与他约会下,才拿衣服往后边去了。
少顷,西门庆出来,就叫书童,吩咐:“在家,别往那去了,先写十二个请帖儿,都用大红纸封套,二十八日请官客吃庆官哥儿酒;教来兴儿买办东西,添厨役茶酒,预备桌面齐整;玳安和两名排军送帖儿,叫唱的;留下琴童儿在堂客面前管酒。”吩咐毕,西门庆上马送行去了。吴月娘众姊妹,请堂客到齐了,先在卷棚摆茶,然后大厅上屏开孔雀,褥隐芙蓉,上坐。席间叫了四个妓女弹唱。果然西门庆到午后时分来家,家中安排一食盒酒菜,邀了应伯爵和陈敬济,兑了七百两银子,往对门乔大户家成房子去了。
堂客正饮酒中间,只见玉箫拿下一银执壶酒并四个梨、一个柑子,迳来厢房中送与书童儿吃。推开门,不想书童儿不在里面,恐人看见,连壶放下,就出来了。可霎作怪,琴童儿正在上边看酒,冷眼睃见玉箫进书房里去,半日出来,只知有书童儿在里边,三不知叉进去瞧。不想书童儿外边去,不曾进来,一壶热酒和果子还放在床底下。这琴童连忙把果子藏在袖里,将那一壶酒,影着身子,一直提到李瓶儿房里。只见奶子如意儿和绣春在屋里看哥儿。琴童进门就问:“姐在那里?”绣春道:“他在上边与娘斟酒哩。你问他怎的?”琴童儿道:“我有个好的儿,教他替我收着。”绣春问他甚么,他又不拿出来。正说着,迎春从上边拿下一盘子烧鹅肉、一碟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儿与奶子吃,看见便道:“贼囚,你在这里笑甚么,不在上边看酒?”那琴童方才把壶从衣裳底下拿出来,教迎春:“姐,你与我收了。”迎春道:“此是上边筛酒的执壶,你平白拿来做甚么?”琴童道:“姐,你休管他。此是上房里玉箫,和书童儿小厮,七个八个,偷了这壶酒和些柑子、梨,送到书房中与他吃。我赶眼不见,戏了他的来。你只与我好生收着,随问甚么人来抓寻,休拿出来。我且拾了白财儿着!”因把梨和柑子掏出来与迎春瞧,迎春道:“等住回抓寻壶反乱,你就承当?”琴童道:“我又没偷他的壶。各人当场者乱,隔壁心宽,管我腿事!”说毕,扬长去了。迎春把壶藏放在里间桌子上,不题。
至晚,酒席上人散,查收家火,少了一把壶。玉箫往书房中寻,那里得来!问书童,说:“我外边有事去,不知道。”那玉箫就慌了,一口推在小玉身上。小玉骂道:“[入日]昏了你这*妇!我后边看茶,你抱着执壶,在席间与娘斟酒。这回不见了壶儿,你来赖我!”向各处都抓寻不着。良久,李瓶儿到房来,迎春如此这般告诉:“琴童儿拿了一把进来,教我替他收着。”李瓶儿道:“这囚根子,他做甚么拿进来?后边为这把壶好不反乱,玉箫推小玉,小玉推玉箫,急得那大丫头赌身发咒,只是哭。你趁早还不快送进去哩,迟回管情就赖在你这小*妇儿身上。”那迎春方才取出壶,送入后边来。后边玉箫和小玉两个,正嚷到月娘面前。月娘道:“贼臭肉,还敢嚷些甚么?你每管着那一门儿?把壶不见了!”玉箫道:“我在上边跟着娘送酒,他守着银器家火。不见了,如今赖我。”小玉道:“大妗子要茶,我不往后边替他取茶去?你抱着执壶儿,怎的不见了?敢屁股大──吊了心也怎的?”月娘道:“今日席上再无闲杂人,怎的不见了东西?等住回你主子来,没这壶,管情一家一顿。”
正乱着,只见西门庆自外来,问:“因甚嚷乱?”月娘把不见壶一节说了一遍。西门庆道:“慢慢寻就是了,平白嚷的是些甚么?”潘金莲道:“若是吃一遭酒,不见了一把,不嚷乱,你家是王十万!头醋不酸,到底儿薄。”看官听说:金莲此话,讥讽李瓶儿首先生孩子,满月就不见了壶,也是不吉利。西门庆明听见,只不做声。只见迎春送壶进来。玉箫便道:“这不是壶有了。”月娘问迎春:“这壶端的往那里来?”迎春悉把琴童从外边拿到我娘屋里收着,不知在那里来。月娘因问:“琴童儿那奴才,如今在那里?”玳安道:“他今日该狮子街房子里上宿去了。”金莲在旁不觉鼻子里笑了一声。西门庆便问:“你笑怎的?”金莲道:“琴童儿是他家人,放壶他屋里,想必要瞒昧这把壶的意思。要叫我,使小厮如今叫将那奴才来,老实打着,问他个下落。不然,头里就赖着他那两个,正是走杀金刚坐杀佛!”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怒,睁眼看着金莲,说道:“依着你恁说起来,莫不李大姐他爱这把壶?既有了,丢开手就是了,只管乱甚么!”那金莲把脸羞的飞红了,便道:“谁说姐姐手里没钱。”说毕,走过一边使性儿去了。
西门庆就有陈敬济进来说话。金莲和孟玉楼站在一处,骂道:“恁不逢好死,三等九做贼强盗!这两日作死也怎的?自从养了这种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见了俺每如同生刹神一般,越发通没句好话儿说了,行动就睁着两个毴窟窿吆喝人。谁不知姐姐有钱,明日惯的他每小厮丫头养汉做贼,把人说遍了,也休要管他!”说着,只见西门庆与陈敬济说了一回话,就往前边去了。孟玉楼道:“你还不去,他管情往你屋里去了。”金莲道:“可是他说的,有孩子屋里热闹,俺每没孩子的屋里冷清。”正说着,只见春梅从外走来。玉楼道:“我说他往你屋里去了,你还不信,这不是春梅叫你来了。”一面叫过春梅来问。春梅道:“我来问玉箫要汗巾子来。”玉楼问道:“你爹在那里?”春梅道:“爹往六娘房里去了。”这金莲听了,心上如撺上把火相似,骂道:“贼强人,到明日永世千年,就跌折脚,也别要进我那屋里!踹踹门槛儿,教那牢拉的囚根子把踝子骨歪折了!”玉楼道:“六姐,你今日怎的下恁毒口咒他?”金莲道:“不是这等说,贼三寸货强盗,那鼠腹鸡肠的心儿,只好有三寸大一般。都是你老婆,无故只是多有了这点尿胞种子罢了,难道怎么样儿的!做甚么恁抬一个灭一个,把人[足丽]到泥里!”正是:
大风刮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这里金莲使性儿不题。且说西门庆走到前边,薛大监差了家人,送了一坛内酒、一牵羊、两匹金缎、一盘寿桃、一盘寿面、四样嘉肴,一者祝寿,二者来贺。西门庆厚赏来人,打发去了。到后边,有李桂姐、吴银儿两个拜辞要家去。西门庆道:“你每两个再住一日儿,到二十八日,我请许多官客,有院中杂耍扮戏的,教你二位只管递酒。”桂姐道:“既留下俺每,我教人家去回妈声,放心些。”于是把两人轿子都打发去了,不在话下。
次日,西门庆在大厅上锦屏罗列,绮席铺陈,请官客饮酒。因前日在皇庄见管砖厂刘公公,故与薛内相都送了礼来。西门庆这里发柬请他,又邀了应伯爵、谢希大两个相陪。从饭时,二人衣帽齐整,又早先到了。西门庆让他卷棚内待茶。伯爵因问:“今日,哥席间请那几客?”西门庆道:“有刘、薛二内相,帅府周大人,都监荆南江,敝同僚夏提刑,团练张总兵,卫上范千户,吴大哥,吴二哥。乔老便今日使人来回了不来。连二位通只数客。”说毕,适有吴大舅、二舅到,作了揖,同坐下,左右放桌儿摆饭。吃毕,应伯爵因问:“哥儿满月抱出来不曾?”西门庆道:“也是因众堂客要看,房下说且休教孩儿出来,恐风试着他,他奶子说不妨事。教奶子用被裹出来,他大妈屋里走了遭,应了个日子儿,就进屋去了。”伯爵道:“那日嫂子这里请去,房下也要来走走,百忙里旧疾又举发了,起不得炕儿,心中急的要不的。如今趁人未到,哥倒好说声,抱哥儿出来,俺每同看一看。”西门庆一面吩咐后边:“慢慢抱哥儿出来,休要唬着他。对你娘说,大舅、二舅在这里,和应二爹、谢爹要看一看。”月娘教奶子如意儿用红绫小被儿裹的紧紧的,送到卷棚角门首,玳安儿接抱到卷棚内。众人观看,官哥儿穿着大红缎毛衫儿,生的面白唇红,甚是富态,都夸奖不已。吴大舅、二舅与希大每人袖中掏出一方锦缎兜肚,上带着一个小银坠儿;惟应伯爵是一柳五色线,上穿着十数文长命钱。教与玳安儿好生抱回房去,休要惊唬哥儿,说道:“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个戴纱帽胚胞儿。”西门庆大喜,作揖谢了。
说话中间,忽报刘公公、薛公公来了。慌的西门庆穿上衣,仪门迎接。二位内相坐四人轿,穿过肩蟒,缨枪排队,喝道而至。西门庆先让至大厅上拜见,叙礼接茶。落后周守备、荆都监、夏提刑等众武官都是锦绣服,藤棍大扇,军牢喝道。须臾都到了门首,黑压压的许多伺候。里面鼓乐喧天,笙歌迭奏。西门庆迎入,与刘、薛二内相相见。厅正面设十二张桌席。西门庆就把盏让坐。刘、薛二内再三让逊道:“还有列位。”只见周守备道:“二位老太监齿德俱尊。常言:三岁内宦,居冠王公之上。这个自然首坐,何消泛讲。”彼此让逊了一回。薛内相道:“刘哥,既是列位不肯,难为东家,咱坐了罢。”于是罗圈唱了个喏,打了恭,刘内相居左,薛内相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条手巾,两个小厮在旁打扇,就坐下了。其次者才是周守备、荆都监众人。须臾阶下一派箫韶,动起乐来。当日这筵席,说不尽食烹异品,果献时新。须臾酒过五巡,汤陈三献,教坊司俳官簇拥一段笑乐院本上来。正是:
百宝妆腰带,珍珠络臂鞲。笑时能近眼,舞罢锦缠头。笑院本扮完下去,就是李铭、吴惠两个小优儿上来弹唱。一个[扌栾]筝,一个琵琶。周守备先举手让两位内相,说:“老太监吩咐,赏他二人唱那套词儿?”刘太监道:“列位请先。”周守备道:“老太监,自然之理,不必过谦。”刘太监道:“两个子弟唱个‘叹浮生有如一梦里’。”周守备道:“老太监,此是归隐叹世之辞,今日西门庆大人喜事,又是华诞,唱不的。”刘太监又道:“你会唱‘虽不是八位中紫绶臣,管领的六宫中金钗女’?”周守备道:“此是《陈琳抱妆盒》杂记,今日庆贺,唱不的。”薛太监道:“你叫他二人上来,等我吩咐他。你记的《普天乐》‘想人生最苦是离别’?”夏提刑大笑道:“老太监,此是离别之词,越发使不的。”薛太监道:“俺每内官的营生,只晓的答应万岁爷,不晓得词曲中滋味,凭他每唱罢。”夏年刑终是金吾执事人员,倚仗他刑名官,遂吩咐:“你唱套《三十腔》。今日是你西门老爹加官进禄,又是好日子,又是弄璋之喜,宜该唱这套。”薛内相问:“怎的是弄璋之喜?”周守备道:“二位老太监,此日又是西门大人公子弥月之辰,俺每同僚都有薄礼庆贺。”薛内相道:“这等──”因向刘太监道:“刘家,咱每明日都补礼来庆贺。”西门庆谢道:“学生生一豚犬,不足为贺,到不必老太监费心。”说毕,唤玳安里边叫出吴银儿、李桂姐,席前递酒。两个唱的打扮出来,花枝招展,望上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儿,起来执壶斟酒,逐一敬奉。两个乐工,又唱一套新词,歌喉宛转,真有绕梁之声。当夜前歌后舞,锦簇花攒,直饮至更余时分,薛内相方才起身,说道:“生等一者过蒙盛情,二者又值喜庆,不觉留连畅饮,十分扰极,学生告辞。”西门庆道:“杯茗相邀,得蒙光降,顿使蓬荜增辉,幸再宽坐片时,以毕余兴。”众人俱出位说道:“生等深扰,酒力不胜。”各躬身施礼相谢。西门庆再三款留不住,只得同吴大舅、二舅等,一齐送至大门。一派鼓乐喧天,两边灯火灿烂,前遮后拥,喝道而去。正是,得多少:歌舞欢娱嫌日短,故烧高烛照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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