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麦片是燕麦粒轧制而成,呈扁平状,直径约相当于黄豆粒,形状完整的一种食品。燕麦煮出来高度粘稠,其中beta葡聚糖健康成分所带来的,具有降血脂、降血糖、高饱腹的效果。 燕麦去壳磨成粗细不同的燕麦片,或是弄软碾平做成燕麦卷。经过速食处理的速食燕麦片有些散碎感,但仍能看出其原有形状。总的来说,同量的燕麦煮出来越粘稠,则保健效果越好。 燕麦经过精细加工制成麦片,使其食用更加方便,口感也得到改善,成为深受欢迎的保健食品。其中的膳食纤维具有许多有益于健康的生物作用可降低甘油三脂的低密度脂肪蛋白,促使胆固醇排泄,防治糖尿病,有利于减少糖尿病的血管并发症的发生;可通便导泄,对于习惯性便秘患者有很好的帮助;燕麦片属低热食品,食后易引起饱感,长期食用具有减肥功效。此外,燕麦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B1、B2、E、叶酸等,可以改善血液循环、缓解生活工作带来的压力;含有的钙、磷、铁、锌、锰等矿物质也有预防骨质疏松、促进伤口愈合、防止贫血的功效。
燕麦和小麦是两种不同的谷物。小麦通常被碾磨成“白面粉”,外层 的大量营养物质会损失。纯燕麦片本身就是全谷,没有经过除去外层部分的处理,所以它无需声明“全麦”与否。而且,纯燕麦片的营养价值远高于全麦面粉。一定要注意,产品中燕麦片的比例越高,则产品的营养价值越高。含有较多米粉、玉米之类成分,则营养价值会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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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描述:
我要写一篇关于川端康成的专题阅读论文 希望各位达人给我点关于他以及他的作品的评论资料,作品集中在雪国,千只鹤,古都,谢谢先~~
解析:
《雪国》的主人公驹子经历了人间的沧桑,沦落风尘,但并没有湮没于纸醉金迷的世界,而是承受着生活的不幸和压力,勤学苦练技艺,追求过一种“正正经经的生活”,以及渴望得到普通女人应该得到的真正爱情,因而她对岛村的爱恋是不掺有任何杂念的,是纯真的,实际上是对朴素生活的依恋。但作为一个现实问题,在那个社会是难以实现的。所以作家写岛村把她的认真的生活态度和真挚的爱恋情感,都看做是“一种美的徒劳”。对驹子来说,她的不幸遭遇,扭曲了她的灵魂,自然形成了她复杂矛盾而畸形的性格:倔强、热情、纯真而又粗野、妖媚、邪俗。一方面,她认真地对待生活和感情,依然保持着乡村少女那种朴素、单纯的气质,内心里虽然隐忍着不幸的折磨,却抱有一种天真的意愿,企图要摆脱这种可诅咒的生活。另一方面,她毕竟是个艺妓,被迫充作有闲阶级的玩物,受人无情玩弄和践踏,弄得身心交瘁,疾病缠身乃至近乎发疯的程度,心理畸形变态,常常表露出烟花女子那种轻浮放荡的性格。她有时比较清醒,感到在人前卖笑的卑贱,力图摆脱这种不正常的生活状态,决心“正正经经地过日子”;有时又自我麻醉,明知同岛村的关系“不能持久”,却又想入非非地迷恋于他,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这种矛盾、变态的。心理特征,增强了驹子的形象内涵的深度和艺术感染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相当准确的概括。
川端康成在《伊豆的 》中力求体现日本的传统美,《雪国》中对此又作了进一步的探索,更重视传统美是属于心灵的力量,即“心”的表现,精神上的“余情美”。《雪国》接触到了生活的最深层面,同时又深化了精神上的“余情美”。他所描写的人物的种种悲哀,以及这种悲哀的余情化,是有着这种精神主义的价值,决定了驹子等人物的行为模式,而且通过它来探讨人生的感伤,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作家强作自我慰藉,以求超脱的心态。作家这种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美学追求,富有情趣韵味,同时与其人生空漠、无所寄托的情感是深刻地联系在一起的。
《雪国》在艺术上拓宽了《伊豆的 》所开辟的新路,无论在内容上还是在形式上都形成了自己的创作个性。它是川端创作的成熟标志和艺术高峰。它的成就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在艺术上开辟了一条新路。川端从事文学创作伊始,就富于探索精神。他在一生的创作道路上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尝试,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习作之初,他的作品大都带有传统私小说的性质,多少留下自然主义痕迹,情调比较低沉、哀伤。新感觉派时期,他又全盘否定传统,盲目追求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无论在文体上或在内容上都很少找到日本传统的气质,但他并没有放弃艺术上的新追求,且不断总结经验,重又回归到对传统艺术进行探索。如果说,《伊豆的 》是在西方文学交流中所作的一次创造性的尝试;那么《雪国》则使两者的结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是作家在《伊豆的 》中所表现出来的特质和风格的升华,它赋予作品更浓厚的日本色彩。其二,从此川端的创作无论从内容或从形式来说,都形成了自己的创作个性。川端早期的作品,多半表现“孤儿的感情”和爱恋的失意,还不能说形成了自己的鲜明艺术性格。但他经过不断的艺术实践,不断丰富创作经验,他的艺术才能得到充分发挥,其创作个性得到了更加突出、更加鲜明的表现。他善于以抒情笔墨,刻划下层少女的性格和命运,并在抒情的画面中贯穿着对纯真爱情热烈的赞颂,对美与爱的理想表示朦胧的向往,以及对人生无常和徒劳毫不掩饰的渲染;而且对人物心理刻划更加细腻和丰富,更加显示出作家饱含热情的创作个性。尽管在其后的创作中,川端的风格还有发展,但始终是与《伊豆的 》、《雪国》所形成的基本特色一脉相连,其作品的传统文学色调没有根本变化。
川端出于对传统的切实的追求,写了《古都》(1961—1962),在京都的风俗画面上,展开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孪生姐妹的悲欢离合的故事。川端康成为了贯穿他创作《古都》的主导思想,借助了生活片断的景象,去抚触古都的自然美、传统美,即追求一种日本美。所以全篇贯穿了写风物,它既为情节的发展提供了契机,又为人物的塑造和感情的抒发创造了条件。同时它也成功地塑造了千重子和苗子这两个人物形象,描写了男女的爱情关系,但其主旨并不在铺展男女间的爱情波折,所以没有让他们发展成喜剧性的结合,也没有将他们推向悲剧性的分离,而是将人物的纯洁感情和微妙心理,交织在京都的风物之中,淡化了男女的爱情而突出其既定的宣扬传统美、自然美和人情美的题旨。这正是《古都》的魅力所在。
作者在《古都》里对社会环境的认识是比较清醒的,他对社会、人际关系的认识和体验也是比较深刻的,这正是战后生活的赐予。他通过姐妹之间、恋人之间的感情隔阂,甚至酿成人情冷暖和离别的痛苦,反映了社会中存在着身份等级和门第殊隔,揭示了这一贫富差别和世俗偏见所形成的对立现实。作品的时代气息,还表现在作者以鲜明而简洁的笔触,展现了战后美军占领下的社会世相,比如传统文化面临危机,景物失去古都的情调,凡此种种的点染,都不是川端康成偶感而发,而是在战后的哀愁和美军占领日本的屈辱感的交错中写就的。当时,他对于战后的这种状态,一如既往地觉得悲哀,也不时慨叹,但没有化为愤怒,化为批判力量,所以也只能是一种交织着忧伤与失望的哀鸣,也许这仍然是作者对时代、对社会反应的一贯的独特方式。同时,小说里还流露了些许厌世的情绪和宿命的思想,不遗余力地宣扬“幸运是短暂的,而孤单却是永久的”。对川端康成的小说创作来说,《古都》所表现的自然美与人情美,以及保持着传统的气息,都具有特异的色彩。
《千只鹤》运用象征的手法,突出茶具的客体物象,来反映人物主体的心理。川端在这里尽量利用茶室这个特殊的空间作为中,心的活动舞台,使所有出场人物都会聚于茶室,这不仅起到了介绍出场人物,以及便于展开故事情节的作用,而且可以借助茶具作为故事情节进展和人物心理流程的重要媒介,并赋予这些静止的东西以生命力,把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茶具写活了,这不能不算是艺术上的独具匠心的创造。如果说《千只鹤》用简笔法含蓄而朦胧地写到几个人物的近乎超越伦理的行为,那么《山音》则是着重写人物由于战争创伤而心理失衡,企图通过一种近于违背人伦的精神,来恢复心态的平衡,以及通过一个家庭内部结构的变化,来捕捉战后的社会变迁和国民的心理失衡。作家塑造的人物中,无论是信吾的家庭成员还是与这个家庭有关的几个人物,他们的性格都由于战争的残酷和战后的艰苦环境而被扭曲了。但作家对此也只是哀伤,而没有愤怒;只是 ,而没有反抗。准确地说,他是企图用虚无和绝望,用下意识的反应,乃至无意识的行动来作出对现实的反应。尽管如此,作品还是展示了战争造成一代人的精神麻木和颓废的图景,还是留下了战争的阴影的。如果离开战争和战后的具体环境,就很难理解《山音》的意义。
从总体来说,川端康成写《千只鹤》和《山音》这两部作品的主要意图,似乎在于表现爱情与道德的冲突。他既写了自然的情爱,又为传统道德所苦,无法排解这种情感的矛盾,就不以传统道德来规范人物的行为,而超越传统道德的框架,从道德的反叛中寻找自己的道德标准来支撑爱情,以颓唐的表现来维系爱欲之情。这大概是由于作家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受到不安的情绪困扰,企图将这种精神生活上的不安和 上的不安等同起来,才导致这种精神上的放荡吧。
川端康成这几部晚期的代表作品,在表现人的生的主旋律的同时,也表现了生的变奏的一面。也就是说,他一方面深入挖掘人的感情的正常与反常,以及这种感情与人性演变相适应的复杂性,另一方面追求感官的享受和渲染病态的 ,或多或少染上了颓伤色彩。但又将这种颓伤编织在日本传统的物哀、风雅、幽玄和“好色”审美的文化网络中,作为川端文学和美学整体的构成部分,还是有其生活内涵和文学意义的。
作为纯文学作家的川端康成还另辟新径,写作了一些介于纯文学与大众文学之问的中间小说,反映战后日本人的日常生活。《河边小镇的故事》、《风中之路》写出了战后时代变迁之中的男女的感情世界,以及他们或她们的现实的悲哀。《东京人》以一个家庭产生爱的龟裂故事,反映了战后东京人的爱的困惑与孤独。《彩虹几度》以京都的风俗和情韵为背景,用哀婉、细腻而生动的笔触,叙说了像彩虹那样虚幻而美丽的异母三姐妹的爱恋与生命的悲哀,尤其是展示了姐姐由于恋人死于战争而蒙受莫大的心灵创伤和扭曲的畸形心态。《少女开眼》则以盲女复明的故事为主线,牵出盲女姐妹坎坷的命运,反映了当时上层阶级对平民阶层的压抑、歧视和侮辱的现实。
这类作品的内容大多是以战后为背景,在字里行间隐现了对战争和战后美军占领日本的现实的不满。比如《日兮月兮》写了战争给朝井一家造成夫妻离散、儿子战死的不幸,还写了在美军占领下,日本传统的茶道、传统的纺织工艺,以及传统的生活习惯失去了真正的精髓,感叹日本文化遗产失去了光彩,大大地动摇了战后日本人的心灵世界。作家面对这种状况,发出了“总不是味儿”的慨叹!《河边小镇的故事》通过青年店员这样一句话:“日本战败了,被占领了,可是燕子还是从南国飞回令人怀念的日本,没有变化。从外国来的家伙的态度,不也是没有变化吗?”作家以燕子喻人,并同美占领军对照,说明日本人怀乡的精神没有变,美军占领的态度没有变。他还巧妙地利用在战后的日本仍找到“龙塞”的情节,表明日本表面变化了,日本还是存在,日本还是不会灭亡,从中发现了在美军占领下潜藏在日本深处的真实,日本深处的古老文化还是根深蒂固地存在着。《东京人》开首就对美国的原子弹政策,特别是对美国在日本投掷原子弹以及战后投资十亿美元在冲绳修建核基地的政策加以抨击。还写了东京站前旅馆专辟外国人休息室,墙上悬挂着日本地图,却规定日本人不得入内,而年轻的美国大兵却可以夹带流着泪的日本女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艺术地再现了日本山河横遭践踏,日本人民惨遭迫害的形象,作家对此不禁发出“真令人气愤!”的声音。
归纳来说,川端文学的成功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化精神与现代意识的融合,表现了人文理想主义精神、现代人的理智和感觉,同时导入深层心理的分析,融汇贯通日本式的写实主义和东方式的精神主义。二是传统的自然描写与现代的心理刻划的融合,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乔伊斯的意识流,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又把自身与自然合一,把自然契入人物的意识流中,起到了“融合物我”的作用,从而表现了假托在自然之上的人物感情世界。三是传统的工整性与意识流的飞跃性的融合,根据现代的深层心理学原理,扩大联想与回忆的范围,同时用传统的坚实、严谨和工整的结构加以制约,使两者保持和谐。这三者的融合使传统更加深化,从而形成其文学的基本特征。
川端康成的文学创作与日本的传统文化相联系。在文化底蕴深厚的日本,形成了以“浪漫的物哀、幽玄、风雅”三者相通的传统文化精神。
三岛由纪夫文学不同于一般的日本文学,在作品中少有哀伤的阴柔美却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带给人心灵上的震颤和情感的激荡。这正是因为三岛由纪夫常带着一种逆反和冒险的精神来演绎相反相对的概念和思想。在他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一些二律背反的公式,如美与恶,爱与丑,优雅与暴烈,青春与老朽,诚实与伪善,希望与破灭,均衡与破坏等等,令人感受到三岛无处不在的矛盾性。
三岛由纪夫 (日本当代作家、记者、**制作人、演员)
三岛由纪夫(Yukio Mishima,1925年1月14日 - 1970年11月25日),原名平冈公威,出生于日本东京,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今东京大学),是日本当代小说家、剧作家、记者、**制作人和**演员。主要作品有《金阁寺》、《鹿鸣馆》《丰饶之海》等。
1925年,三岛由纪夫出生于日本东京,6岁时进入学习院初等科,1938年在学习院杂志上发表第一个短篇小说《酸模》。16岁,他以三岛由纪夫的笔名在杂志上连载中篇小说《花儿怒放的森林》。1944年,毕业于学习院高等科,由于成绩优异,天皇曾亲手奖赏给他一块银表。同年10月正式进入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部,次年2月应征入伍,但因军医检查有误,当天就被遣送回乡。1946年6月,经川端康成推荐,三岛在《人间》杂志上发表小说《烟草》,遂登上文坛。1946年,大学毕业后,就职于大藏省银行局,不出一年就辞职,从此专门从事文学创作。1949年出版长篇小说《假面自白》,文坛地位确立。1970年11月25日写完《丰饶之海》第四卷《天上五衰》后自杀。
他一生著有21部长篇小说,80余篇短篇小说,33个剧本,以及大量的散文。其中有10部曾被改编成**,36部被搬上舞台,7部得过各种文学奖。他是著作被翻译成英文等外语版本最多的日本当代作家。
创作特点
作品主题
三岛由纪夫文学不同于一般的日本文学,在作品中少有哀伤的阴柔美却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带给人心灵上的震颤和情感的激荡。这正是因为三岛由纪夫常带着一种逆反和冒险的精神来演绎相反相对的概念和思想。在他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一些二律背反的公式,如美与恶,爱与丑,优雅与暴烈,青春与老朽,诚实与伪善,希望与破灭,均衡与破坏等等,令人感受到三岛无处不在的矛盾性。
爱情是人类最美好圣洁的感情之一,也是文学中永恒的创作主题。在三岛的文学世界中,鲜有浪漫和甜蜜的恋爱,而是多描写了情爱中的困扰、无奈、焦虑。他笔下的爱情,有两类尤其突出,一类是描写绚烂诡异的变态爱情,或者是继承了日本文学中的男色美和同性恋模式;或者是反映现实中混乱的婚外恋等。另一类是描写在理想国度里,通透纯洁的爱情。三岛由纪夫在作品中,通过人物的心情感受、情绪变化、内心独白等强烈的感受性展示二战后人们卑微低俗的追求官能上的快感。从他的文学世界里,看到了繁杂颓废的世态,变异的爱情象征着社会的混乱和无秩序,是现实的人间之爱;而纯洁、唯美的爱情寄托着三岛对美好真情的期待,是虚幻的理想之爱。
三岛对战后的日本充满了失望,所谓的文明侵蚀了传统的美好。社会上的腐败、荒诞与衰落让三岛从中叩问并引发深思,压抑的现实总是压抑着人性,文明的发展反而使人的生命本能不断衰退。三岛对人爱欲的描写也是他试图超越现实原则的一种尝试和突围。他的作品中不管是混乱现实中的畸形爱情还是理想世界中的唯美爱情,都表达了三岛从绝望中追逐美好爱情的希望,从腐臭中找寻清新的空气,达到对现实的反思和对抗。
艺术特色
三岛非常热烈地表现对生的欲求和男性的肉体体美。他说:“人的生的本能在或生或死的情况下,当然是执著生。”他将生、活力和健康作为自己的美学使命,并通过肉体美表现出来。他认为,肉体比精神更具有存在的价值。但他与其他日本作家不同,不太着墨表现女性美,而是更多地憧憬男性的肉体美,并将其提升和艺术化,形成他的冲突美的一个方面—青春的生命是美的。
三岛对生的欲求,首先是通过男性突出的肉体美来表现的,健美的体魄是青春活力的体现。三岛认为男性美是雕刻性的,男性的阳刚之美,是活力、进取、献身精神的体现。这种思想,使他在其作品中塑造了一大批具有健美体魄的男性。
三岛由纪夫的作品在充溢青春、生命力旋动的同时,也回荡着一股死亡之气,他的几乎每一部作品都涉及死亡。死亡意识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无法逃避的阴影,贯穿三岛的创作生涯。对于三岛来说,死不代表恐惧,而是一种美丽的、使人向往的东西。他的作品中的死与青春、活力结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奇异的色彩。与众不同的死亡意象构成了他怪异美学的一部分。
在死亡的美中,三岛以为美的极至是完美的男性肉体的死亡。他欣赏美的肉体被毁坏的瞬间美。从《假面自白》中的塞巴斯蒂昂殉教之美到《丰饶之海》中阿勋的武士之举,再到三岛白身的切腹死谏,无不体现了三岛这种极至之美的美学观。
川端康成(かわばた やすなり,1899-1972),日本文学界“泰斗级”人物,新感觉派作家,著名小说家。1968年以《雪国》、《古都》、《千只鹤》三部代表作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继泰戈尔和约瑟夫·阿格农之后亚洲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
1899年6月14日生于大阪。毕业于东京大学。幼年父母双亡,其后姐姐和祖父母又陆续病故,他被称为“参加葬礼的名人”。一生多旅行,心情苦闷忧郁,逐渐形成了感伤与孤独的性格,这种内心的痛苦与悲哀成为后来川端康成的文学底色。他一生创作小说100多篇,中短篇多于长篇。作品富抒情性,追求人生升华的美,并深受佛教思想和虚无主义影响。川端康成善于用意识流写法展示人物内心世界。因写《伊豆舞女》而成名。
川端康成的名字早已记录在菊池奖(1944)、艺术院奖(1952)、野间文艺奖(1954)、每日出版文化奖(1961)的花名册上。1953年被选为日本文学艺术最高的荣誉机关——艺术院的会员。1961年,日本政府即“以独自的样式和浓重的感情,描写了日本美的象征,完成了前人没有过的创造”,授予他最高的奖赏——第21届文化勋章,成为日本文化功臣。1957年,获西德政府颁发的“歌德金牌”。1960年获法国政府授予的艺术文化勋章。
1972年4月16日,川端康成突然采取口含煤气管的自杀方式离开了人世,未留下只字遗书。他早在1962年就说过:“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
写作特点
主题
爱情,一直是文学的永恒主题,川端康成的绝大多数作品都描绘了爱情,但他的爱情主题与传统的爱情主题有很大不同。川端既不偏重爱情的缠绵悱恻和欢乐气氛,也不侧重爱情的生离死别和悲剧结局,而是表现一种轻淡、感伤的爱情。如《伊豆的舞女》中“我”和阿薰自始至终没有向对方倾吐过一句爱慕之情的话,而彼此对对方的感情又都处于似察觉非察觉之间,这样的恋情,只是一种心心相印、不见言表的情愫,既没有狂热的海誓山盟,也没有心醉神迷的情话喁喁,没有冲动,没有骚怨,更没有断肠的痛苦,一切言行都是那么淡泊、含蓄。《古都》里,秀男与千重子、苗子,千重子同真一、龙助的爱情也十分纯真而淡泊,他们之间并没有因爱情而产生复杂的纠葛,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淡淡地发生和结束,给人留下无穷的韵味。
死亡,也是文学常表达的主题之一。由于川端自幼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所以在作品中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它。但他描写的死亡与其他作家不同,大多数作家是把死亡当作故事的终结,而川端却把死亡当作故事的起点来写的,“据统计,第一次全集中有34篇作品在开头五行里含有死或与死直接相关的话,占全集作品的三成”。《白色的望月》、《水月》及《山之音》等后期作品,一开始就在疾病或垂暮的人生氛围中透露出死的信息。更独特的是,川端认为死亡是最高的艺术,是美的一种表现,所以他在作品中完全把死亡描写成绝美的意境。如《雪国》里叶子的死,是“内在生命在变形,在转变成另一种东西”,是生命的延续,《千鹤》中太田夫人死后,菊治和文子都感到她似乎更美,真正是“美的化身”。
虚无与悲观,是现代派文学的主题。川端自称“受到西洋现代文学洗礼”,在小说中也表现了悲观与虚无的主题,但他所表现的悲观与虚无,与前者有很大不同,西方现代派小说中表现出的虚无与悲观,是以价值观念的空缺和自我意识的破灭为主要特征的,而川端的虚无与悲观却不是以现实生活条件的荒诞为前提,也不表现为价值观念的空缺和自我意识的破灭,而是通过非现实的、抽象的环境,来表现人生无常,灭我为无即是解脱的思想,它与川端的禅宗意识有很大的关联。
人物
川端康成笔下的人物从群体上考察,在小说中所形成的空间范围较小,但就人物个体来说,所占的空间范围又很大。他的小说大都写男女主人公的恋爱生活。他不太注意主人公的种种社会关系,因而与主人公相关的众多人物都被作家艺术地简化掉了,这样,小说中往往形成几个主要人物的活动,显得笔墨洗练,人物性格、情感变化更丰富。
他的短篇名作《伊豆的舞女》写一个20岁的高中生“我”感到人生孤寂,独自去伊豆旅行,路上遇到一群巡回演出的江湖艺人,便同他们结伴而行。他们心地善良,人情纯朴,使“我”感到温暖,“我”便与那个天真未凿、烂漫可爱的小舞女之间隐然萌发一种初恋之情。四天后,同那班艺人分手时,“我”那郁结的情怀早已苏解,在甜蜜愉快的感觉中,无端地洒下一把沁人心脾的泪水。小说对“我”的家庭情况及孤寂的因由未作过多的交待,对那班艺人情况也只是简笔勾勒,而主要以含蓄的笔墨凸现了“我”与舞女的心理变化及情感交流过程,小说中的人物就是舞女与学生。《重逢》描绘一对情人在战乱之后相逢,产生悲喜交集的复杂情感。《水月》写一对新婚夫妇,丈夫被征入伍,战后带病复员,不久死去,妻子改嫁,但仍对前夫怀有眷恋之情。《名人》只有秀哉名人和大竹七段两个人物,小说“虽然以观战记的写实性,也写了棋局的气氛和环境,但主要是写人、写人生命运,而不是单单写棋,他突出地展示了秀哉名人在对局过程中所表现的美好的心灵”。最典型的是小说《禽兽》,写主人公被恋人抛弃,独自和禽兽一起生活,通过细心的观察,觉得它们并不薄情,对它们产生了爱,人物只有一个。代表作《雪国》虽然写了岛村、行男、驹子、叶子等一系列人物,但也没把重点放在人物的社会关系上。小说对岛村原来生活的世界及有关人物只是侧面提及,对驹子与叶子、驹子与行男、叶子与行男的关系也作了模糊处理,而把重点放在对驹子形象的刻画上。这一点川端康成自己曾作过说明:“我认为与其以岛村为中心把驹子和叶子放在两边,仿佛不如以驹子为中心把岛村和叶子放在两边好。对处在两边的岛村和叶子,我采用了不同的写法,但哪个都没写明白。”这既体现了川端康成对人物群体空间处理的美学原则,又达到了含蓄丰厚的艺术效果,留下了令人深思的艺术空白。
总之,川端康成在他的一些主要作品中保持了一贯的抒情、孤独与寂寞的格调。由于省去和简化了与主人公相关的其他许多次要人物,便腾出了大量篇幅对主人公的心灵情感世界进行酣畅淋漓的表现。在川端康成笔下的恋人里,男主人公大都是忧郁型的,敏感、孤独、感伤而略带躁急,尤其是主人公处于情感危机和精神变异之中时,更显出骚动不安的情绪,如《伊豆的舞女》中的“我”,《雪国》中的岛村,《睡美人》中的江口由夫等。而他笔下的女主人公,如舞女、驹子、叶子、千重子、苗子等多是温柔美丽、善良多情的,她们具有细腻的情感与自我牺牲的品格,有的甚至带有日本古雅娴静的美态,作者往往在她们身上赋予一种理想化的色彩。
手法
语言
川端对于作品的文学语言,要求极为严格。据说他写完一节之后,总要反复推敲琢磨,修改后往往删去大半。因此,他的文章虽然颇为接近口头语言,但读来丝毫没有啰嗦之感。用语简明,描写准确,这又同他对于自己所描写的对象观察细致,熟谙于心,有着重要的关系。
语言清新秀丽也是形成川端小说阴柔美的因素。由于受传统美的熏陶,川端康成喜用纤柔、流畅、平易和优美的语言来描写事件、人物、情绪和自然物象,加之他重视运用传统艺术的表现手法,抒发人物内心深处那种纤柔的感情,从而形成了抒情化的散文化的风格,可以说,川端的每一部小说都堪称是一首给人以美的享受的散文诗。
意象
川端小说中运用的意象有:镜子、花、梦、雨、彩虹等,这些也是传统作家和现代派作家们爱用的意象,但川端赋予了它们新的含义。
川端在小说中运用得最多的意象是“镜子”。据说,日本人把镜子当作一种“神器”放在家庭的神龛上,以静观自身。川端认为,镜中的景物和人比现实的景物和人更美,文学就像镜子一样,作家要有这样的感觉。因此,他在多部小说里描写了镜子和镜中世界,最著名的要算《雪国》中的“暮景的镜”和“白昼的镜”,两面镜子和镜中人物,象征了作家要表达的超现实的虚幻美。短篇小说《水月》几乎是通篇描写了镜子和镜中世界。用者借女主人公的话说:“镜中树木的翠绿比实物更加青葱可爱,,镜中百合花的洁白比本身还要明丽动人”,显然,川端想说明的是,比起现实世界来,镜中世界才显得更加美丽。然而,镜中的世界无论如何美丽,但它毕竟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可以目睹,难以实求,这就象征了美存在于无数的假象所造成的瞬间的幻觉之中。“镜子”意象运用,非常形象地表达了川端小说的虚幻主题。
花,也是川端小说中一再重复的意象。现代英国小说家D·H·劳伦斯也喜爱用花作意象,他笔下的花寓意主要是与男女主人公的精神活动和爱情变异有关,而川端小说中的花则主要象征女性美及人物的命运。试看川端在《我在美丽的日本》中赞叹不绝的“藤花”的寓意:“我觉得这种珍奇的藤花象征了平安朝的文化,藤花富有日本情调,且具有女性的优雅,试想在低垂的藤蔓上开着的花儿在微风中摇曳的姿态,是多么纤细娇弱,彬彬有
礼,脉脉含情”。所以川端在小说里描写了各种形态、种种颜色的樱花、胡枝子花等来象征日本文化和女性美。比较突出的是《古都》中寄生在枫树干上的两株紫花地丁是重复多次的意象,它象征了千重子和苗子姐妹俩那种咫尺天涯,虽能相见,但却始终难以团聚的命运。
雨,也是一种意象,《伊豆的舞女》中多次出现的“雨”象征男女主人公缠绵的情思和纯洁的心灵。《古都》中的“雨”则象征千重子与苗子的手足情深。
此外,彩虹、火场、银河、梦等也是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
精神分析法
川端文学的成功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传统文化精神与现代意识的融合,表现了人文理想主义精神、现代人的理智和感觉,同时导入深层心理的分析,融会贯通日本式的写实主义和东方式的精神主义。二是传统的自然描写与现代的心理刻画的融合,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乔伊斯的意识流,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又把自身与自然合一,把自然契入人物的意识流中,起到了“融合物我”的作用,从而表现了假托在自然之上的人物感情世界。三是传统的工整性与意识流的飞跃性的融合,根据现代的深层心理学原理,扩大联想与回忆的范围,同时用传统的坚实、严谨和工整的结构加以制约,使两者保持和谐。这三者的融合使传统更加深化,从而形成其文学的基本特征。
意识流
川端康成在实际创作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倾向。有的作品采用纯新感觉派的写法,极力强调主观感觉,热心追求新颖形式,另有一些作品却没有采用纯新感觉派的写法,主要使用朴素、简洁的白描手法。20年代末期和30年代初期,他又被新心理方义和意识流小说所吸引,相继写出两篇纯属模仿式的小说——《针与玻璃与雾》和《水晶幻想》;但后者中途辍笔,并且其后再也没有写过这类作品。由此可见,川端不满足于单纯模仿,不肯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决心另辟新径。所谓新径,就是将日本古典文学传统和西方现代派方法有机地结合起来的道路。经过长期探索,他在这条路上取得了很大的进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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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语:1968年,川端康成获诺贝尔文学奖,在当年的颁奖典礼上,川端康成做了题为“美しい日本の私”的演讲,这里是高慧勤翻译的版本,题目按原文直译为“日本的美与我”,可与其他译文参看。
春花秋月夏杜鹃
冬雪寂寂溢清寒
这首和歌,题为《本来面目》,为道元禅师(1200-1253)所作。
冬月出云暂相伴
北风劲厉雪亦寒
而这一首,则是明惠上人(1173-1232)的手笔。逢到别人索我题字,我曾书赠这两首和歌。
明惠的和歌前,冠有一段既长且详的序,像篇叙事诗,用以说明这首诗的意境。
元仁元年(1224)十二月十二日夜,天阴月晦,入花殿坐禅。中宵禅毕,自峰顶禅堂返山下
方丈。月出云间,清辉映雪。虽狼嗥谷中,有月为伴,亦何足惧哉。入方丈顷,起身出房,见
月复明,隐入云端。比及闻夜半钟声,方重登峰顶禅堂,月亦再度破云而出,一路相送。至峰
顶,步入禅堂之际,月追云及,几欲隐于对山峰后,一似暗中相伴余矣。
这篇序后,便是上面所引的和歌。和歌之后,作者接下去写道:
抵峰顶禅堂,己见月斜山头。
登山入禅房,
明月亦扫随。
愿此多情月,
伴我夜不寐。
明惠是在禅堂守夜,抑或是黎明前才重返禅堂,他未加说明,只是写道:
坐禅之时,得闲启目,见晓月残光,照入窗前。我身处暗隅,心境澄明,似与月光融为一
片,浑然不辨。
心光澄明照无际
月疑飞镜临霜地
西行有“樱花诗人”之称,故也有人相应称明惠为“咏月歌者”。
月儿明明月儿明
明明月儿明明月
明惠此诗,全由一组感叹的音节连缀而成。至于那三首描写夜半至清晓的《冬月》,其意境,照西行的说法,“虽是咏歌,实非以为歌也。”诗风朴直、纯真,是对月倾谈的三十一音节。与其说他“以月为友”,勿宁说“与月相亲”;我看月而化为月,月看我而化为我,月我交融,同参造化,契合为一。所以,僧人坐在黎明前幽暗的禅堂里凝思静观,“心光澄明”晓月见了,简直要误认是自身泻溢的清辉了。
“冬月出云暂相伴”这首和歌,正如长序所说,是明惠在山上禅堂参禅,一心专修,其心境与明月契合相通的诗。我之所以书录此诗,是因为据我体会,这首和歌写出了心灵的优美和通达。冬月啊!你在云端里时隐时现,照耀我往返禅堂的脚步,所以狼嗥也不足畏;难道你不觉得风寒刺骨,不感到雪光沁人吗?我认为这首诗,是对大自然,以及对人间的温暖、深情和尉藉的赞颂,也是表现日本人慈怜温爱的心灵之歌,所以,我才题字赠人的。
矢代幸雄博士以研究鲍蒂切里而闻名于世,对古今东西方美术,学识尤为渊博。他把“人本美术的特质”之一,概括成“雪月花时最怀友”这样一句诗。无论是雪之洁,月之明,也即四季各时之美,由于触景生情,中心感悟,或因审美会意而欣然自得,这时便会思友怀人,愿与朋侣分享此乐。也就是说,美者,动人至深,更能推己及人,诱发为对人的依恋。此外的“友”,广而言之是指“人”。而“雪”“月”“花”这三个字,则表现了四季推移,各时之美,在日文里是包含了山川草木,森罗万象,大自然的一切,兼及人的感情在内。这三个表现美的字眼,是有其传统的。即以日本的茶道而言,也是以“雪月花时最怀友”为其基本精神的。所谓“茶会”,也即“感会”,是良辰美景、好友相聚的集会。—一附带说一下,我的小说《千鹤》,倘若读后认为是写日本茶道的精神与形式之美,那便错了;这是一篇持否定态度的作品,针砭时下庸俗堕落的茶道,表示我的疑虑,并寓戏戒之意。
春花秋月夏杜鹃
冬雪寂寂溢清寒
道元的诗句,也是对四季之美的讴歌。诗人只是将自古以来日本人民所钟爱的春夏秋冬四时景色随意排列起来,你可以认为,没有比这更普通,更平淡,更一般的了,简直可说是不成其为诗的诗。但是,我再举出另一位古人的诗,与这首诗颇相似,是僧人良宽(1758-1831)的辞世诗。
试问何物堪留尘世间
唯此春花秋叶山杜鹃
这首诗与道元那首一样,也是普普通通的事,平平常常的字,与其说良宽是不假思索,毋宁说是有意为之的,在重叠之中表达出日本文明的真髓。更何况这是良宽的辞世诗呢。
漠漠烟霞春日永
嬉戏玩球陪稚童
暂伴清风和明月
为惜残年竟夕舞
非关超然避尘寰
平生只爱逍遥游
良宽的心情和生活,如同这些诗作所描述的,住草庵,穿粗衣,闲步野外,与孩童嬉游,和农夫谈天,不故作艰难语,奢谈深奥的宗教和文学,完全是一派“和颜温语”,高洁脱俗的言行。他的诗风和书法,均已超越江户后期,十八十九世纪之交,以及日本近代前期的习尚,臻于古典高雅的境界。直到现代,日本仍极其珍重其墨迹和诗歌。良宽的这首诗,表现的是一种辞世之情,自己没有什么值得留传下去的,也不想留下什么。死的死去,大自然只会更美,这才是自己留存世间唯一可资记念的。这首诗凝聚了自古以来日本人的情愫,也可从中听到良宽那虔敬的心声。
久盼玉人翩然来
今朝相会复何求
良宽的诗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情诗,而且也是我喜欢的一首。良宽到了六十八岁垂暮之年,得遇一位二十九岁的年轻女尼,深获芳心,不失为一段良缘。这首诗既表述他结识一位永恒女性的喜悦,也写出他望穿秋水,久候不至的情人姗姗而来时的欢欣。“今朝相会复何求”,这句诗质朴真切,感情纯正。
良宽七十四岁圆寂。生在多雪之乡的越后,同我的小说《雪国》写的是一个地方,现在叫新潟县,地处内日本的北部,正好承受从西伯利亚横越日本海吹来的寒风。良宽的一生,便是在这样一个雪乡度过的。人渐新老去,自知死之将近,内心已趋彻悟之境。这位诗僧“临终的眼”里,想必也像他绝命辞中所写的那样,雪乡的大自然会是更加瑰丽,我有一篇随笔,题为《临终的眼》。但此处“临终的眼”一语,是取自芥川龙之介(1892-1927)自杀时的遗书。芥川遗书中这句话于我铭感尤深:“大概逐渐失去了”“所谓生活的力量”和“动物的本能”云云。
如今,我生活的世界,是像冰也似透明的,神经质的,病态世界。……我究竟要等到何
时才敢自杀呢?这是个疑问。唯有大自然,在我看来,比任何时候都美。你或许要笑我,既然
深深喜爱这大自然之美,却又想入非非要去自杀,岂不自相矛盾!殊不知,大自然之所以美,
正是因为映在我这双临终的眼里的缘故。
一九二七年,芥川龙之介以三十五岁的英年自杀身死。我在《临终的眼》一文中曾说:“不论怎样厌世,自杀总归不是悟道的表现。不论德行如何高洁,自杀者距大圣之境,终究是遥远的。”我对芥川以及战后太宰治(1909-1948)辈的自杀,既不赞美,也不同情。但是,有位友人,日本先锋派画家之一,也是年纪轻轻便死去了,他也是很久以来就想要自杀的。“他常说,没有比死更高的艺术,死即是生,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见《临终的眼》)。依我看来,他生于佛教寺院,又毕业于佛教学校,对死的看法,与西方人的观点,自是有所不同。“有牵挂的人,大概是不会想到自杀的。”我因此联想起那位一休禅师(1391-1481),他曾经两次企图自杀。
这里,我之所以要在一休之前加上“那位”两字,是因为在童话中,他作为一位聪明机智的和尚,已为孩童所熟悉。他那奔放无羁的古怪行径,巳成轶闻广为流传。传说“稚童爬到他膝上摸弄胡子,野鸟停在他手上觅食啄粒”,是为无心的终极境界。看上去他似乎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其实,也是位极其严肃、禅法精深的僧人。据说一休是天皇之子,六岁入寺,一方面表现出一位少年诗人的天才,同时也为宗教和人生的根本问题苦恼不已。他曾说:“如有神明,即请救我;倘若无神,沉我入湖底,葬身鱼腹!”就在他纵身投湖之顷,给人拦住了。后来还有一次,一休主持的大德寺里,有个僧徒自杀,致使僧众几人牵连入狱,这时,一休自感有责,便“肩负重荷”,入山绝食,决心一死。
一休把自己那本诗集,取名为《狂云集》,甚至以狂云为号。《狂云集》及其续集,以日本中世的汉诗而论,尤其作为一位禅僧的诗作而论,是无与伦比的,其中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情诗,渲染闺房秘事的艳诗。他饮酒茹荤,接近女色,完全逸出禅宗的戒律;戒律之类,他视若桎梏,自求解脱,大概是想以此来反抗当时的宗教形式,要在因战乱而崩溃的世道人心中,恢复和树立人的存在和生命的本义,
一休当年寄迹的京都紫野大德寺,如今仍是茶道的胜地。他的墨迹供在茶室里,成了挂轴,极为珍贵。一休的字画我也收藏了两幅。其中一幅写的是“佛界易入,魔界难进”。这句话,我颇有感触,也时常用以挥毫题笔。其涵义可作种种理解,若加深究,怕会永无止境。一休虽在“佛界易入”之后,加了“魔界难进”一句,但这位禅僧的话却深深打动了我的心。一个追求真善美的艺术家,对于“魔界难进”,既有所憧憬,又感到恐惧,只好求神保佑。他这种意愿,或者表现出来,或者深藏心底,归根结蒂,还得顺乎命运的安排。没有“魔界”,便没有“佛界”。要入“魔界”,更为困难。意志薄弱的人是入不了的。
逢佛杀怫,逢祖杀祖。
这是一句广为人知的禅语。倘以“他力成佛”和“自力成佛一来区分佛教宗派,那么,主张自力的禅宗,当然会持这样激切的言辞。提倡他力成佛的真宗亲鸾也曾说过:“善人往生净士。何况于恶人耶。”这同一休“佛界”“魔界”之说,意思上不无相通之处,但也有不同之点。他还说过,“无有一名弟子”。“逢祖杀祖”,而又“无有一名弟子”,——这恐怕又是艺术的严酷命运吧。
禅宗不以崇拜偶像为务。禅寺里虽然也供佛像,可是,在修习道行的场所和坐掸静虑的禅堂里,却既无佛像佛画,也无经卷释典,只是闭目打坐,无思无念,灭“我”为“无”。这里的“无”,不是西方的虚无,而是天下万有得大自在的空,是无际涯无尽藏的心宇。当然,修习禅法,须法师传授,相与谈禅,以求开悟,并研读禅宗经典,但终须自己思索,靠自力开悟。同时,比起理论,更强调直观。与其求他人教诲,毋宁靠自己悟道。其宗旨是“不立文字”,而在“教外别传”。能做到维摩居士所说的“默如雷”,大概便是禅宗最上乘的境界了。相传中国禅宗始祖达摩大师“面壁九年”,即面对石壁,静坐默想达九年之久,结果终于彻悟。禅宗所主张的禅定,即从这位达磨坐禅而来。
有问即答否便罢
达摩心中有万法 (一休)
另外,一休还有一首道歌:
且问心灵为何物
恰似画中松涛声
这首诗同时也体现了东洋画的精神。东洋画中的空间意识、空白表现、省略笔法,大概正是这类水墨画的灵魂所在。“能画一枝风有声”(金冬心),诚如斯言。
道元禅师也有类似的说法:“君不见,竹声中悟道,桃花中明心”。日本花遒的插花名家池坊专应(1532-1554)曾“口授”说:“以涓滴之水,尺寸之树,呈江山数程之景象,俱瞬息万变之佳兴,正可谓仙家之妙术也”。日本的庭园也是用以象征大自然的。西洋庭园多半营造匀整,相比之下,日本的大抵不够匀整。然而,恐怕正因为其不匀整,象征的涵义才更加丰富而深广。当然,这种不匀整,赖有日本人纤细微妙的感觉得以保持均衡。试问哪种园林营造法,能像日本园林布局那么复杂、多趣、细致而难能?所谓“枯山水”,是以岩石造象,这种“石砌法”能凭空白地表现出山川秀丽之景和波涛汹涌之状。这一方法的极致,见于日本的盆景、盆石。“山水”一词,包含山与水,即自然景色;山水画,即以风景、庭园等为题材,并由此推衍为“古雅清寂”、“幽闲素朴”的意趣。然而,信守“和敬清寂”的茶道,尊崇的是“幽闲”,“古雅”,则更加蕴含心灵的丰富。茶室本极其狭小、简朴,而寄寓的意思却无边深广,无上清丽。
一朵花,有时给人感觉比一百朵更美。利休也说过,插花不宜插盛开的花。所以,日本茶道至今在茶室里大抵是瓶插一枝,而且是含苞待放的一枝。倘若是冬天,便插冬令的花,譬如取名“白玉”和“佗助”的山茶花,是花朵很小的一个品种,选其色白者,单插花蕾待放的一枝。纯白色,不仅最为清丽,也最富色彩。再者,花蕾带上露水更佳。水珠几滴,顿使花枝鲜媚。五月里,以青磁花瓶插牡丹,这是茶道的插花中,最雍容华贵的一式。所插的牡丹,仍须是带露水的白花蕾。不仅花朵上宜洒几滴水珠,而且,插花用的瓷器,有不少也要事先淋上水。
日本的陶瓷花瓶中,古伊贺瓷(大约十五六世纪)要算最上乘而又最昂贵,淋上水后,才栩栩如生,色泽鲜妍光洁。伊贺瓷是用高温烧制的。劈柴一烧,烟灰散落下来,沾在花瓶胎上,或是浮在上面,随着温度下降,便凝结在釉面上。这不是制陶工人人工所为,而是烧窑时自然成就的,所以,又称作“窑变”,结果便烧出千姿百态的色彩花纹来。伊贺瓷这种素净、粗糙,而又遒劲的釉面上,一经洒上水,就显得鲜莹明洁白,与花上的露珠交相辉映。茶碗在使用前,也先用水浸过,使之润泽,这已成茶道的惯例。池坊专应把“野山水边自多姿”(口传),作为他那一派插花之道的新精神。破损的花瓶,枯萎的枝头,无不见“花”,这些东西上,都可由花来解悟。“古人皆由插花面悟道”,于此可以见出禅宗的影响,就日本的范围而论,更促使美的心灵的觉醒。恐怕也是日本人经过长期内乱,生活在一片荒芜之中的心境写照吧。
日本最古老的《伊势物语》(成于十世纪)是部叙事诗集,包含许多也可视为短篇小说的故事,其中有一则写道:
多情人于瓶中插珍奇紫藤花一株。花萼低垂,长达三尺六寸。
说的是,在原行平招待宾客时插花的故事。花萼垂下达三尺六寸的紫藤,确是珍卉奇草,甚至令人怀疑是否真有此花。不过,我觉得,这种紫藤象征了平安朝丈化。紫藤具有日本式的优雅,和女性的妩媚。低垂盛开,随着微风轻摇款摆,那一派风情,真是婀娜多姿,谦恭平和,不胜柔媚。在初夏一片翠绿之中,时隐时现,仿佛也知多情善感似的。那朵紫藤花萼,竟有三尺六寸长,想必会格外的艳丽呢。日本吸收中国唐代文化,加以融会贯通而铸就日本风格。大约在一千年前,便创造出光华灿烂的平安文化,形成日本的美,正像“珍奇的紫藤花”盛开一样,宛然是不同寻常的奇迹。当时已产生日本古典文学中最上乘的作品,诗歌方面有最早的敕选和歌集《古今集》(905),小说方面有《伊势物语》、紫式部(约970-1002)的《源氏物语》,清少纳言(约966-1017)的《枕草子》等,这些作品都成了日本的美学传统,影响乃至支配后来八百年间的日本文学。尤其是《源氏物语》,从古至今,始终是日本小说的顶峰,即便到了现代,还没有一部作品能及得上它。早在十世纪时,便已写出这部颇有现代风格的长篇小说,堪称世界奇迹,所以也为国际人士所周知。我在少年时代,古文还不大懂的时候,即已开始阅读古典小说,大抵都是平安朝文学作品,其中,尤其是《源氏物语》深深铭刻在我心上。《源氏物语》以降几百年来,日本小说无不在憧憬,悉心模仿或改编这部名作。《源氏物语》的影响既深且广,和歌自不必说,就是美术工艺,直至园林建筑,莫不从中寻取美的滋养。
紫式部和清少纳言,以以和泉式部(979~?)、赤染卫门(约957 -1041)等著名诗人,都是入宫侍奉的女官。所以,平安文化,一般便认为是宫廷文化,女性文化,而产生《源氏物语》和《枕草子》的时期,是这一文化的鼎盛时期,或者说,从极盛转向衰颓的时期。此时已流露出盛极而衰的惆怅情绪。不过,那些作品仍可看作日本王朝文化的极致。
不久,王朝衰落,政权由公卿入于武士之手,是为镰仓时代(1192 -1333)的开始,武家政治一直延续到明治元年(1868),将近七百年光景。然而,天皇制也罢,王朝文化也罢,并没有灭绝,镰仓初期的敕选和歌集《新古今集》(1205),对平安朝的《古今集》面言,技巧上和诗法上均有进一步的发展,虽不无文字游戏之嫌,却重视妖艳、幽玄的格调,讲究余韵,增进幻觉,与近代象征诗自有一脉相通之处。而西行法师(1118-1190),上承平安下接镰仓,是这两个时代的代表诗人。
夜夜长把君相忆 却喜梦里偶相会
怎禁醒后各分散 但愿好梦留入睡
却道梦里寻君难 上天入地都行遍
何如缘情见君颜 怎得一面也心甘
以上是《古今集》里小野小町的诗,虽然写的是梦境,却又直接表现现实。到《新古今集》以后,又变成很微妙的写生:
群雀枝头闹 日影横竹梢
添得秋色浓 触目魂黯销
萩叶洒满园 秋风侵身寒
夕阳影在壁 倏忽已消散
这是镰仓末期永福门院(1271-1342)的诗,象征了日本纤细的哀愁。我觉得跟我的心境颇为相近。
无论写“冬雪寂寂溢清寒”的道元禅师,抑或是吟咏“冬月穿云暂相伴”的明惠上人,大约都是《新古今集》时代的人。明惠同西行曾有过唱和,也写过叙事诗。
西行法师常来晤谈,展读我诗,非同寻常。遣兴虽及于鲜花、杜鹃、明月、白雪,以及宇
宙万物,然一切色相,充耳盈目,皆为虚妄。所吟咏之句,均非真言。咏花实非以为花,咏月
亦非以为月,皆随缘遣兴而已。恰似雨后彩虹,虚空有色;亦如白日映照,虚空明净。然虚空
本无光,虚空亦无色。我心似此虚空,纵然风情万种,却是了无痕迹。此种诗乃如来之真形
体。 (摘自弟子喜海所著《明惠传》)
这里恰好道及日本以至东方的“虚空”和“无”。有的评论家说,我的作品是虚无的。但西方的“虚无主义”一词,并不适宜。我认为,其根本精神是不同的。道元的四季诗也曾题为《本来面目》,虽然讴歌四季之美,其实富有深刻的禅宗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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