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云,字子霞,钱塘人,因家境清寒,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却独具一种清新洁雅的气质。宋神宗熙宁四年,苏东坡被贬为杭州通判,一日,宴饮时看到了轻盈曼舞的王朝云,备极宠爱,娶她为妾,此时的东坡已经四十岁了。
苏东坡是一位性情豪放的人,在诗词中畅论自己的政见,得罪了当朝权贵,几度遭贬。在苏东坡的妻妾中,王朝云最善解苏东坡心意。一次,苏东坡退朝回家,指着自己的腹部问侍妾:“你们有谁知道我这里面有些什么?”一答:“文章”。 一说:“见识。”苏东坡摇摇头,王朝云笑道:“您肚子里都是不合时宜。”苏东坡闻言赞道:“知我者,唯有朝云也。”
苏东坡在杭州四年,之后又官迁密州、徐州、湖州,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副使,这期间,王朝云始终紧紧相随。在黄州时,他们的生活十分清贫。元丰六年,王朝云为苏东坡生下了一子,取名遂礼。
宋神宗驾崩后,宋哲宗继位,任用司马光为宰相,全部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法;苏东坡又被召回京城升任龙图阁学士,兼任小皇帝的侍读,这时的苏东坡,十分受宣仁皇太后和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的赏识,政治上春风得意。苏东坡又不时怀念起死去的结发妻子王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冷。纵使相逢应不识,坐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干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两年之后,苏东坡再度被贬任杭州知府。杭州百姓非常爱戴他。此后苏东坡又先后出任颖州和扬州知府。宋哲宗用章敦为宰相,政见不同的苏东坡被贬往南蛮之地的惠州(今广东省惠阳县),这时他巳经年近花甲了。身边姬妾陆续散去,只有王朝云始终追随。苏东坡感叹作诗: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络秀不同老,无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序云:“予家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辞去,独朝云随予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
王朝云在惠州又为苏东坡生下一子,取名干儿,产后身体虚弱,不久便溘然长逝,年仅三十四岁。朝云死后,苏东坡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亭柱上镌有一副楹联: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朝云随苏轼到惠州时
朝云随苏轼到惠州时,才三十岁出头,而当时苏东坡已年近花甲。眼看主人再无东山再起的希望,苏轼身边的侍儿姬妾都陆续离去,只有朝云始终如一,追随着苏东坡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到了惠州。苏轼十分感动,刚到惠州不久,就为朝云赋诗一首:“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络秀不同老,无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这首诗还有这样一个序言:“予家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辞去,独朝云随予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当初白居易年老体衰时,深受其宠的美妾樊素便溜走了,白居易因而有诗“春随樊子一时归”。朝云与樊素同为舞妓出身,然而性情迥异。朝云的坚贞相随让老年苏轼备觉安慰。
没有想到的是,造化弄人。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年轻女人并没有陪伴老迈的苏轼走完他的人生之路,反而先于苏轼离开尘世的喧嚣。绍圣二年七月五日,朝云突然得了一种瘟疫,不治身亡。朝云是虔诚的佛教徒,她在咽气之前握着苏东坡的手,念着《金刚经》上的谒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意思是:“世上一切都为命定,人生就像梦、幻、泡、影,又像露水,像闪电,转眼之间就永远消逝了,因此没必要过于在意。”这番话不只是朝云对禅道的彻悟,其中也隐含着她临终时对东坡的无尽牵挂。
八月三日,按照朝云的心愿,苏东坡把她安葬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朝云安息之所是一个僻静的地方,黄昏时分可以听到阵阵松涛和禅寺的钟声。附近寺院的僧人筹款在墓上修了一座亭子,就是“六如亭”,用以纪念朝云。亭柱上镌有苏东坡亲自撰写的一副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这副亭联不仅透射出苏东坡对一生坎坷际遇的感叹,更饱含着他对一位红颜知己的无限深情。这副联已经损毁在漫长的岁月里。现存的朝云墓和六如亭是清朝伊秉绶任惠州知府时重修的,亭柱的石刻楹联是陈维所书:“从南海来时,经卷药炉,百尺江楼飞柳絮;自东坡去后,夜灯仙塔,一亭湖月冷梅花。”楹联形象、真切地概括了东坡与朝云当年贬谪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反映出千百年来朝云墓带给后人的阴冷、凄清的感觉。
为纪念苏轼侍妾王朝云修建的六如亭。亭柱上镌有苏东坡亲自撰写的一副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表)话说明朝嘉靖年间,在物产富庶、风景似画的余姚,出了桩耸人耳目、轰动一时的新闻。诸位,要知此事如何,且听我一一道来——
(唱)说新闻来唱新闻,
新闻出在余姚城,
孙府老爷孙志良,
伊本是,四品黄堂伴朝廷。
因邬家对伊有大恩,
将女儿,七岁就许配邬玉林。
后来不幸志良命归阴,
家里厢,只剩陈氏后妻和姑妹两个人。
(表)孙府是份“金银动秤称,良田足千顷”的殷户,虽则孙志良归天,生活仍旧蛮好。诸位再听我说那邬家——
(唱)邬家本是富豪门,
万贯家财有名声,
只因大人一一亡过后,
光剩下年轻岁小邬玉林。
伊把家产交给娘舅管,
哪晓娘舅是个大光棍,
日输黄金夜泻银,
嫖嫖赌赌过光阴,
管家未到三年整,
邬家败得彻骨贫,
加上家里遭回禄,
金漆房屋化灰尘,
只落得,米甏呒有米一升,
灶前呒有柴一根。
常言道,富在深山有远亲,
穷在闹市呒人问,
玉林伊,求东借西都勿肯,
只好是,沿门求乞度光阴。
(表)那孙府曾受邬家大恩,加上又是亲家,照理应当照顾一下才是,可是——
(唱)罗汉豆花开黑良心,
陈氏晚娘心肠狠。
伊见邬家已败落,
早把昔日大恩忘干净,
勿肯救济倒也罢,
还打定主意要赖婚。
这一年,大比之期已将近,
玉林伊,赶考银子呒半分,
攻破头皮无法门,
急得似,蚂蚁爬上了火烧墩。
街坊酒肆都谈论,
责怪陈氏心勿正.
风言风语传得快,
给姑妹**也得知情。
伊聪明美丽良心好,
知书达理蛮正经,
一听后,肚里急得似油滚,
左思右想心勿定。
伊想:难得夫郎邬玉林,
人虽穷来志勿贫,
如若讨来钱几分,
总买油买亮买灯芯,
常常读书到三更,
这为来为去为功名……
如若眼看伊勿管,
我姑妹心里怎能忍;
倘差丫头送银去,
被后娘知道了勿成!
越思越想越烦闷,
因此是,忧忧郁郁得了病。 这一日,陈氏刚刚呒事情,
来咚后堂念心经:
“阿弥陀佛是清门,
甘露瓶里竖靖蜓,
狗屁眼里炖桂圆,
四十八年肚痛病。”
伊刚越念越起劲,
丫头已急急赶到前脚跟。
(白)“老夫人报!”
(白)“哎呀,侬早勿来报迟勿来报,偏偏我念经末侬来打断我经头。侬所报何事?”
(白)“哎,老夫人啊!”
(唱)“急急相报非别事,
只因**得了病,
伊茶勿思来饭勿吞,
面容憔悴落精神。”
(白)“啊?侬哪格来咚话?我囡宝贝生毛病哉!”
(唱)听说阿囡有毛病,
老夫人,甩掉佛珠呒处寻,
忙出经堂上楼顶,
急问:“阿囡侬到底啥毛病?
待为娘赶快请医生,
替侬牵线搭脉诊一诊。”
(表)姑妹**见后娘动问此事,心里一阵心酸,不禁掉下泪来,明明知道讲出来也是白费,伊还是开口道——
(唱)“娘亲呀,勿提我病倒也罢,
讲起女儿这场病,
勿要说街坊请医生,
哪怕神仙吕洞宾,
要医好奴病也是万勿能!”
老夫人,一记听,
急得目瞪口呆勿相信:
“啊?侬到底生的啥毛病?
快快讲与为娘听。”
姑妹脸上红层层,
合羞带愧把话论:
“娘亲呀,昨日城隍庙里看戏文,
忽听得旁人在议论,
侬道伊拉讲啥人?
原来是,在讲我夫邬玉林——
(插白:喔——原来侬来嗒想男人老公哉!)
唉!并非奴家想男人,
只为我夫家道贫,
今年已是大比年,
赶考缺少雪花银,
好比呒油难点灯,
要想坐车呒有轮,
我日后要靠伊度光阴,
叫奴心闷勿心闷!”
一听讲出这病根,
陈氏是,石头落地放了心:
“哈哈!我道侬生啥格病,
神仙医好勿可能!
原来是,只为穷鬼邬玉林,
老太婆我张开嘴巴笑盈盈,
嘿,为娘就做吕洞宾,
保险医好侬阿囡病。
囡宝呀!讲起穷鬼邬玉林,
伊呒房呒屋家庙蹲,
风扫地来月当灯,
四季衣衫破纷纷,
阿囡侬勿必挂在心,
为娘老早主意定:
豪富人家总会有,
另选才郎攀高亲,
(插白:啊?娘亲,这……)
若是阿囡勿相信,
三林娘舅给侬做媒人,
伊专门为了侬婚事,
背得包裹雨伞去打听,
一来要拣官家子,
二来要拣富豪门,
三来要拣相貌好,
如今是,拣着人家有一份。”
听说陈氏要赖婚,
姑妹气得手发冷,
伊背转面,移开凳,
满面怒容口出声:
“啊!不提赖婚倒罢论,
提起它,好比新打钢刀戳我心。
奴家勿是低三下四人,
也是黄堂之女作千金,
一马只能配一鞍,
改嫁名头多难听!
(插白:啥格好听、难听,赖婚又勿是为娘独作出,格是天下通行咯!)
女儿主意早打定,
海枯石烂勿变心,
嫁鸟只得跟鸟走,
嫁鸡只有跟鸡行。
况且我夫邬玉林,
人品出众好才情,
我愿跟伊住庵住庙住凉亭,
我愿跟伊拎篮背袋同路行,
跟着伊少吃茶饭我甘心,
苦喝清汤勿要紧。
叫声娘来哭声娘,
千万勿要图赖婚。”
(表)这一来,陈氏真弄得丈二和尚摸勿着头脑。心里想:“喔唷!这呆大姑娘哪有介好良心啦?”又一想:“让我把马家家财讲完末,伊总会答应了。”
(唱)“阿囡呀!闲话呒有讲清爽,
侬就哭出呜啦吵勿光,
我拣着人家非哪份,
就在浒山大村庄,
头份要算马家门,
嘿,门当户对配得上。
侬公公名叫马锡光,
余姚城,拔贡老爷坐正堂,
伊田园家产七千藏,
百里方圆称大王。
在杭州城,一铺开起茶炒行,
二铺开起酒作坊,
三铺开起毛竹杉树行,
四铺开起糯米行,
五铺开起过塘行,
六铺开起大钱庄,
七铺开起大银楼,
八铺开起大药行,
九铺开起珠宝行,
十铺还开八爿当。
阿囡呀!到这种人家去做人,
侬话风光勿风光?”
一听许给马家门,
姑妹是,心中急得似火焚,
脸孔气得像猪肝,
咬咬牙齿把话论:
“啊!勿提马家倒罢论,
提起马家,好比万枝乱箭射我心。
(插白:呵,侬为啥介犯心气啦?)
伊豪恶财主有名声,
盘三盘四盘穷人,
六叶风车抖楞楞,
夹底斗来调大秤,
好人勿能门来进,
坏人归归出出像调龙灯,
到这种人家去做人,
阿囡永生永世勿超生!”
(表)老夫人不防有这一着,忙说:“咳!常言道,‘穿勿穷,吃勿穷,盘算勿好一世穷。要撑住一份人家,盘盘算算是作兴格!”她想:阿囡勿欢喜财,大概喜欢势。便又编了套话,又恐防女儿用话来梗,便又说:“阿囡!侬勿要七搭八搭,铜柱鳖甲,再听我讲落去——”
(唱)“侬到马家去做人,
伊一门还有三举人,
侬大伯名叫马童金,
前榜还是老举人;
再说二伯马童银,
一榜还是文举人;
就说侬丈夫马童斌,
伊年方二九十八春,
与侬同年同月同时辰,
生得雪白滚壮、勿长勿矮、顺顺敦敦、
圆圆稳稳、白白润润,还是新科武举人。
配与侬阿囡两成亲,
真是拎着灯笼呒处寻。
伊举人爬上还未定,
状元也好升一升,
侬状元夫人虽勿稳,
举人奶奶稳端正。
阿囡呀!格种人家去做人,
荣华富贵享勿尽。”
(表)姑妹见后娘如此忘思负义,欺贫爱富。光夸马家财势,不觉怒满胸膛,霎时杏目倒竖,也忿忿地说出一番话来反驳——
(唱)“唉!娘亲侬光夸马家财和势,
何不提提当初邬家门,
说起公公邬正芳,
礼部天官伴朝廷,
当年爹爹亏空皇粮犯法条,
已绑赴法场要执刑,
幸亏伊上殿去保本,
又把皇粮代还清,
要不是公公这大恩人,
我爹爹怎能留下命?
伊还冬赦棉袄夏赦扇,
赦粥赦饭造凉亭,
修桥铺路到归阴,
良善人家四海名。
就说我夫邬玉林,
伊人虽穷来志勿贫,
日夜读书攻五经,
往后必定有翻身,
娘亲呀,女儿主意铁石坚,
勿必侬白白枉费心。”
(表)陈氏见姑妹既勿喜财又勿爱势,成心忠于邬家。心想,马家又话好了,岂能反悔?这一来真把伊急得坐立不宁,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伊才想到了这一策:姑娘家限板欢喜嫁妆,何不用嫁妆去打动伊。
(唱)老夫人,假惺惺,
移移凳子坐坐近:
“阿囡呀!侬得为娘来赖婚,
十里路红妆娘应承,
嫁侬三百田来三百地,
蚕丝绞荐十八领,
金榔兴来银榔兴,
珍珠玛瑙三官升,
三十六只布箱嫁出门,
箱箱藏满压箱银。
嘿!侍轿丫头两边齐,
一个的的的的差到东,一个笃笃笃笃差到西,
这种人家嫁过去,
穿的绫罗和缎匹,
吃的勿是羊羔和美味,
就是陈年火腿腊阉鸡,
踏的麻砖和皱地,
困的藤绷和虎皮,
到马家就有这样好,
未知阿囡可有这福气?”
(表)老夫人总以为这一来定把姑妹哄倒了,谁知姑妹听了之后却一本正经地说——
(唱)“娘亲呀!这副嫁妆不算轻,
何勿陪嫁给邬玉林,
伊大大财主排勿进,
小小财主算头份。
大比之年已将近,
夫郎伊盘费稳端正,
倘若上京去赶考,
恐才高运通中头名,
娘亲要算大恩人,
一世恩情报勿尽。”
(白)“哼!到邬家去,非但全房嫁妆,哪怕破布头碎,菜干饭块,一点都勿给侬。”
(唱)三转四回都勿肯,
陈氏是,横眉怒目气煞人:
“嘿!侬格勿依来那勿依,
情愿嫁给穷光棍,
鲜花活活插牛粪,
我问侬,格桩事情蠢勿蠢?”
孙姑妹,眼瞪瞪,
嘴里勿讲心里明,
陈氏急得呒法门,
皱皱眉毛又把计生。
(白)“唉,囡宝贝嗬!常言道,‘绸末勿搭布,穷末勿搭富。’喏!侬到马家,车来轿去,荣华富贵,连为娘也头高三尺;侬到邬家,流落街头,衣食呒着,连为娘也低头三尺。还有,侬口口声声要到邬家,侬近日到底玉林哪格副相貌有勿有看到过?”
(白)“娘亲何必假痴假呆,女儿怎能看见?”
(唱)“喏,伊脸上通是镬煤灰,
头上癞得像石灰,
上身呒有衣裳穿,
窸哩蔌啦稻草背,
下身呒有裤子着,
团团围着破麻袋,
前甩竹筒后背袋,
竹筒里头是腌莱,
袋里盛的是麦碎,
破篮里面是饭块,
脚上鞋子有两色,
大户人家讨讨来。
身上跳蚤扑扑跳,
臭虫、虱子排长队,
日里头,大户人家站一站,
小户人家挨介挨,
叔叔、伯姆、店王、师娘喊得来,
弄点汤头汤尾冷饭和冷莱,
如话讨勿来求勿来,
肚皮搭搭要饿哉。
日落西山黄昏后,
冷庙角头有得睡,
背后佛桌是靠背,
和判官菩萨凑伙队。
阿囡侬若还嫁过去,
顶多盖点破花絮,
一困困到半夜里,
冷得汗毛都竖起;
如话盖到上身去,
下身有些冷兮兮;
一盖盖到下身去,
上身抖得似筛米,
虱子、臭虫恶利祭,
把侬雪白皮肉咬得红痢痢,
这种苦头侬吃勿起,
为娘想想要出眼泪。
阿囡呀!侬要从头到尾、三翻四覆、
端端正正,壁壁角角想仔细。”
姑妹听了这席话,
好似冰雪肚里吞,
伊明知娘亲搬是非,
听了又是气来又是恨:
“娘亲呀!千比方来万比方,
刻薄我夫勿该应!
常言道过头饭好吃,
过头闲话留三分,
天下多少贫了富,
也有多少富变贫,
富的哪会富到底,
穷的哪会穷到根,
只要夫郎意志坚,
在后总会有翻身。”
(白)“啊?侬介狗花眼!穷人翻身——穷人翻身为娘介大年纪也呒有听见过,侬倒讲个给我听听看!”
(唱)油菜花开遍地金,
多少穷人后翻身,
听见陈氏这般讲,
姑妹随口讲出一个人:
“娘亲呀,女儿有古人比侬听,
当年扬州出过李文正,
伊也是,天官之子家道贫,
逢小定亲在绍兴莫家门。
大正随带年迈仆,
主仆双双去投亲,
莫贵老贼起不良,
吊打迫写图赖婚,
伊写过退书改过名,
就在莫家做下等。
二**本是贤良人,
百花台上夫妻认,
赠伊银子上京城,
后来三鼎甲上中头名,
夫妻终于来团聚,
娘亲呀!这勿是穷人后翻身?”
陈氏听了这番话,
脸孔红到耳朵根,
想不到女儿真能举出人,
越想越是难为情,
低下头来暗思忖,
含含糊糊把话混。
(白)“噢,噢。哎,李文正李文正是伊格名字好,李是发利市;文正是文文正正,介末是会翻身。邬玉林、邬玉林,是焐咚格焐,玉林玉林,是肉焐熟拎起来末就吃掉哉,伊是无论如何勿会翻身咯!伊要翻身呀,嘿嘿——”
(唱)“除非是,太阳菩萨西边升,
东洋大海起灰尘,
雄鸡生蛋孵猢狲,
黄狗出角变麒麟,
鸭子爬路到南京,
铁树开花结金铃,
鲤鱼游过泰山顶,
剖开白鲞会还魂,
岩山劈开变黄金,
冷饭抽芽叶转青,
扫帚柄里出毛笋,
毛竹脑头倒生根,
寒冬河水烫杀小官人,
六月河水会结冰,
扬子江上造长城,
铁船摆渡勿会沉,
雷峰塔抬起到西兴,
袭糠好搓渡船绳,
若还一件办勿到,
玉林翻身是泡影。”
(白)“阿囡!侬上面介种例子还有勿有添?”
(白)“女儿还多咧。”
(白)“好哉,省哉!古人有介许多,哪怕是‘日头比到黑,月亮比到直’也比勿完咯。阿囡!侬呀,真好比檀树火筒——七窍勿通。好!我看闲话撸起,为娘再问侬一句:‘侬到究依勿依为娘赖婚?”
(表)姑妹见后母翻覆无常,又这样紧紧相迫,侧头一想,也想出一计,便对陈氏说——
(唱)“啊哟,娘呀!
要我嫁到马家门,
除非是,王母娘娘做媒宾。
出嫁时,要二十八宿来做抬轿人,
金童玉女来抓水库灯,
路上要蟠桃当点心,
还要太上老君出外迎,
理事婆婆观世音,
理事公公定要老寿星。
夜里要,八仙上台做戏文,
还要玉皇大帝唱道情,
若还一件侬勿到,
女儿死也勿应承!”
姑妹话还没有停,
陈氏是,牙齿咬咬脸发青,
拍桌打凳怒火生,
指手划脚骂山门:
“好!骂侬这个小贱人,
金玉良言侬勿听,
软的办法都劝尽,
难以打动侬铁石心,
气得为娘手发冷,
我只好,再把硬的办法行。”
(白)“好!侬倒好意还恶意,相骂当谢礼。喏!待为娘书信一封通到马家,叫马锡光多带拳棒精通家丁,把侬狗花娘一把抓去,真好比老鹰拖小鸡,也好比水蛇拖田鸡,侬做得角鸟末也飞勿得天外去。”
(白)“啊?娘亲,侬此话可真?”
(白)“为娘三块板两条缝,一是一来二是二,勿开口末歇,一开口末一定算数。”
(唱)姑妹一听吓出魂,
想不到,娘亲竟会这般狠,
顾不得什么礼和节,
大哭大叫骂连声:
“啊!娘亲讲话无理性,
我软不依侬又把硬的行,
我对邬郎情意深,
岂肯从侬来赖婚?
如今羊羔落虎口,
也罢!我情愿阳间勿要做人!
娘亲呀,给我一碗盐卤一根绳,
或者是,一把钢刀亮澄澄,
一具棺材四只钉,
摆到女儿高楼顶,
假使娘亲不应承,
我当面碰死命归阴!”
(表)姑妹说罢,把头往墙壁撞去,急得陈氏手忙脚乱,忙一把拉住。
(白)“哎呀!这,这……要是逼出命来,我怎……噢,阿囡,侬千万勿要当真,为娘是和侬随便讲讲的,侬当它放屁好啦。——丫头,快扶**进去……”
(白)“晓得!”
(唱)姑妹急得要自尽,
老夫人,吓得红汗淋,
忙叫丫头扶伊进,
老夫人,心里像十五只吊桶落水井:
“哎,我老娘家弄得勿懂进,
女儿是,勿知入了魔还是附了精?
我千言万语解劝伊,
好比对牛来弹琴,
软硬办法都用尽,
仍好比,瞎子面前白点灯!
自从盘古到如今,
哪有勿爱富来偏爱贫?
阿囡为啥要这样——
我真是十日十夜想勿清!
唉,若是依伊嫁玉林,
凤凰、雀鸟怎成亲?
若是硬迫嫁童斌,
伊寻死觅活勿应承,
我骑上虎背两为难,
真正急煞年迈人。
低下头来暗思想……
唉!我还是,到后堂问过观世音。
扩展资料
该剧原系浙东民间传说,嵊县艺人改成落地唱书的书目,小歌班诞生的第二天,即1906年农历三月初四,由钱景松戏班在嵊县东王村首演。高炳火饰孙姑妹,袁福生饰邬玉林,钱景松饰丫环采莲,李世泉饰继母陈氏。后为越剧常演剧目。
1917年8月20日,男班梅朵阿顺班演出于上海镜花戏园。1953年,振奋越剧团根据男班艺人刘金玉的藏本整理,由朱善胜执笔,3月8日首演于大众剧场。
赵瑞花饰谷梅,邢月芳饰邬玉林,小白玉梅饰陈氏,王杏花饰李春兰,竺素娥饰李天保,陈呆呆饰陈三林,屠杏花饰马童宾,许菊香饰县官。该剧《赖婚》一折为小白玉梅的拿手戏,在身段上融花旦、彩旦为一体,她的碎步下场常能赢得观众掌声。
其中的大段快板唱腔,口齿伶俐、运气自如,堪称一绝。1964年及1982年,小白玉梅与傅全香搭档演唱的《赖婚》,两次被中国唱片社灌制成密纹唱片发行。她俩合演的《赖婚》已被摄制成电视片收进《傅全香表演艺术专集》。
1993年冬,该折戏又被上海市文化发展基金会作为抢救剧目录像保存。“文革”后,张继舜、吕柏汀根据男班艺人金裕祥的手抄本整理改编,由萧山越剧团首演,导演吕玉卿,施正萍饰孙姑妹,田军饰邬玉林,王敏饰马童宾,黄月奎饰陈氏,魏珊琴饰采莲。
剧本刊于浙江省《剧本选辑》第7期。20世纪80年代,该戏作为优秀传统折子,已为小白玉梅学生胡敏华所继承,曾带往香港、台湾演出,均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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