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看看古代女子会因为什么原因而遭夫家驱逐。《礼记·本命》中载:“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礼记》中还规定:“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 很明显焦母压制焦仲卿、驱逐刘兰芝用的就是孝顺这一条。
从文中看,刘兰芝美丽善良,又聪明又能干又有教养,几乎无可挑剔,焦母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这个媳妇呢?
其实,焦母自己明明白白地讲了她对刘兰芝的不满,那就是“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我们一直认为这是焦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诬陷之词,其实,这是焦母的心理话,焦母“久怀忿”的正是刘兰芝的“举动自专由”。然而,刘兰芝自己辩解说“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我们从文中也看到刘兰芝是一个很温顺而懂礼节的女子。问题在于他们各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都没有说错,矛盾也正是在这里。
所谓“举动自专由”,其实是追求独立、自由、平等的思想的表现,是生命意识的初步觉醒,是对人格尊严的维护,是对个性精神的坚持。刘兰芝不只是才貌双全,更是一个秀外慧中、外柔内刚、具有叛逆性格的女子。表现在:
一、洞察人情世态的聪慧,深感悲剧结局的难以挽回。
“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乃更被驱谴,何言复来还。”“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 刘兰芝的行止见识明显超过焦仲卿,这固然有刘兰芝自身聪颖敏锐的因素,还有刘“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封建的一套道德观念在农村的统治相对薄弱)”和刘的母亲相对比较开明的因素,更主要的还是刘兰芝作为一个媳妇承受着更多的和更直接的来自封建宗法思想、男权思想和家长制度的迫害和摧残,
二、坚持个性有主见,维护尊严不屈服。
比如,“便可白公姥,及时相谴归。”争取主动,维护尊严。
又如,离开焦家前“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的一段描写和“上堂拜阿母”的一席不卑不亢的言辞,更表现了刘兰芝的沉着镇静,遇事有主见,有礼有节,处处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同时又表示了对焦母——自己的对手——应有的尊敬,甚至同情,这一点实在太了不起了!紧接着是“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的一段语重心长的话,对此,我们通常理解成这段话表现了刘兰芝的善良,但在善良之外,应该还有许多复杂的感情:眼看着小姑长大了,等待着她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呢?自己的母亲还比较开明,而焦母却是这样一个专横的家长,可怜的小姑啊,可怜的女人啊,我们女子在爱情和婚姻生活中为什么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刘兰芝在与婆婆的相处中,尽管“奉事循公姥”,但她的聪颖敏锐、她的才华识见、她对爱情和幸福的渴望、她对自由平等的向往、对美和真的追求、对人性尊严的捍卫等思想意识和个性特征一定会在平时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中自觉不自觉的表现出来,这种行止见识是让长期生活在传统宗法社会中的已经完全自觉地接受了诸如“三从四德”“温良恭俭让”“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男权思想的焦母感到陌生和害怕的,特别是当焦母发现自己那个向来温驯听话的儿子也因为刘兰芝而变得似乎不那么听话了,这更使她感到震惊和惶恐。
刘兰芝令焦仲卿着迷,焦母并没有因为儿子与儿媳的关系好而感到高兴,反而“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用现代弗洛伊德的学说来解释就是“母子情结”。用心理学家荣格的观点来说就是“集体无意识学说”。从课文中来看,焦母成为寡妇后,和仲卿相依为命。在仲卿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情感。焦刘的夫妻情深引起焦母的无意识嫉妒,而且自古以来,中外婆媳矛盾在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
钱钟书曾在《围城》里写道:“在西洋家庭里,丈母娘跟女婿间的争斗是至今保持的古风,我们中国家庭里婆婆和媳妇的敌视,也不输于他们那样久远的历史。”奥斯特罗夫斯基笔下的卡巴诺娃对儿子说:“我早就看出了你爱媳妇儿胜过爱妈。自从你娶亲以后,我就觉得你远不象从前那样爱我。” 另外曹禺在《原野》里,针对又一个焦母和媳妇金子之间的相互敌视,曾借焦大星之口叹道;“怪,为什么女人跟女人总玩不到一块去呢?” 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学说为人们进一步人类自身的心理奥秘提供了科学的武器,作家们也开始从人性的角度对人物的心理进行剖析。
著名的评论家袁昌英在解释焦母的心理和这悲剧发生的原因时曾说:“母亲辛辛苦苦亲亲热热地一手把儿子抚养成人,一旦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占去,心里总有点忿忿不平。年纪大了或者性情恬淡的人,把这种痛苦默然吞下去了。假使遇着年纪轻轻,性情剧烈而不幸有是寡妇的,那么仲卿与兰芝的悲剧就不免发生了。”显然,作者运用了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学说来重新解释这一古老的悲剧。由此看来,焦母的心理是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具有普遍性。
焦母恐惧了,焦母愤怒了,这个家长要尽其所能把儿子仲卿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并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权威。而有着强大的制度和意识形态背景的封建家长一旦被触怒,等待着这一对渴望爱情和幸福的青年男女的命运将是可怕的,正像我们已经看到的一样。在美与丑的斗争中,尽管美被毁灭了,但是,她在毁灭之前和毁灭之时发出的耀眼光芒将长留人们心底。这便是我对焦仲卿、刘兰芝爱情悲剧的重新解读,也是对“刘兰芝缘何被潜”这一问题的看法。
是她自尊自爱个性的表现,她的离开虽然是由于婆婆的刁难和逼迫,但是她的盛装打扮也表达出了自己对婆婆无声反抗和对自我的肯定:就是走也要美丽的离开,把最美的一面留在丈夫的心里,并不是我不够美丽,不够贤惠,而是婆婆你太过于刁蛮偏见!
妇女守贞的道德观,先秦已有“有子而嫁 倍死不贞”的规定。至汉代,三纲五常体系渐次形成。刘向《烈女传》“修道正进,避嫌远别。为必可信,终不更二”,班昭《女诫》:“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白虎通义。婚娶》引《礼记》:”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汉代历代帝王很重视,”赐贞妇帛“、”赐贞妇顺女帛“的记录不绝于史书,并大力旌表宣扬。如沛郡刘长卿,在孩子五岁的时候去世,他的老婆守贞不嫁,苦守十年。后来刘妻孩子夭折,娘家人劝她改嫁,刘妻自毁耳朵以示守贞。当地官员上报朝廷,褒奖。其他如谢姬、殷纪配、吕荣、李元女一直到三国时代的夏侯令女,都是夫死坚拒改嫁的典型模范。
不过汉代和明清不同的是,社会主流普遍认为守贞是一种超道德,是德行的上限,而不是下限。寡妇宣布守节,会博得赞赏,寡妇不去守节,也不会被人指责。不像明清时代,寡妇守节几乎成为最低标准,低于这个标准就是十恶不赦。同样是大儒,董仲舒在这事儿上看得就比朱熹开,他说“夫死无男有更嫁之道“。所以在朝廷大力表彰贞妇的同时,我们也能看到民间、官场、甚至皇家轰轰烈烈的改嫁之风。
汉文帝的妈妈薄夫人,就是改嫁给刘邦的。汉文帝的儿媳妇、汉景帝的皇后王娡,也是改嫁给天子的。汉景帝和王娡生的女儿平阳公主,先后改嫁三次,先嫁曹寿、又改嫁夏侯颇,第三次嫁的老公更好,叫卫青。名臣陈平也是著名的接盘侠,他老婆张氏先后嫁了五个老公,都死了,他是第六个。朱买臣的老婆嫌自己老公没出息,主动改嫁;苏武的老婆等不到自己老公回来,也改嫁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就更不用说了。甚至一代枭雄曹操,他的原配夫人要跟他离婚,怎么也劝不回来,曹操只得放她回家。主动跟娘家人说可以改嫁。只不过丁家不敢招惹曹操,此事未成。到了曹操临死前,甚至还对侍妾们说:“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两汉旌表的那些列女,有很多都是家里要求改嫁自己不从的,也从侧面反映当时的社会主流对改嫁没有反感,当做是习以为常的事。“寡妇守贞” 这种事在当时,跟现在的道德标兵一样,没人说不好,但也没太多人当回事,偶尔出现几个,朝廷都要捡到宝一样,兴高采烈地宣传一通
所以刘兰芝离婚之后,有人上门求亲,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会行为,不会有人因此而看低她。反倒是刘兰芝的坚持,被她的娘家人所不理解的,不就是改嫁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抢你鸡蛋。
欢迎分享,转载请注明来源:品搜搜测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