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是一部以20世纪初的中国历史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描写了一个家族的崛起与衰落。在小说中,刘兰芝是一个极具魅力的女性形象,她的美貌、聪明和勇气赢得了读者的喜爱。
刘兰芝是一个出身富裕家庭的女孩,她有着非凡的才华和意志力。在小说中,她以自己的力量和智慧,逐渐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和家庭主妇。她不仅经营着自己的生意,还照顾着家庭的大小事务。她是一个极具责任感的人,对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充满了热情和投入。
刘兰芝的美貌和聪慧也让她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她的美貌让她成为了许多男人的追求者,但她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立和自由。她的聪明和智慧也让她成为了许多人的咨询对象,她总是能够给出明智的建议和决策。
然而,在小说中,刘兰芝也经历了许多挫折和磨难。她的家庭和生意都曾经遭受过巨大的打击,但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和努力。她的勇气和坚韧精神,让她克服了所有的困难和挫折,最终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和愿望。
总的来说,刘兰芝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性形象。她的美貌、聪明和勇气,让她成为了一个令人敬佩和钦佩的人物。她的成功和坚韧,也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启示和感悟。
《孔雀东南飞》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也是乐府诗发展史上的高峰之作,后人盛称它与北朝的《木兰诗》为“乐府双璧”。
作品简介
《孔雀东南飞》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叙事诗,也是乐府诗发展史上的高峰之作,后人盛称它与北朝的《木兰诗》为“乐府双璧”。
《孔雀东南飞》取材于东汉献帝年间发生在庐江郡(今安徽怀宁、潜山一带)的一桩婚姻悲剧。原题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因诗的首句为“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故又有此名。全诗350余句,1700余字。主要讲述了焦仲卿、刘兰芝夫妇被迫分离并双双自杀的故事,控诉了封建礼教的残酷无情,歌颂了焦刘夫妇的真挚感情和反抗精神。
作为古代史上最长的一部叙事诗,《孔雀东南飞》故事繁简剪裁得当,人物刻画栩栩如生,不仅塑造了焦刘夫妇心心相印、坚贞不屈的形象,也把焦母的顽固和刘兄的蛮横刻画得入木三分。篇尾构思了刘兰芝和焦仲卿死后双双化为孔雀的神话,寄托了人民群众追求恋爱自由和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
故事梗概故事发生在东汉末年的建安时期。少女刘兰芝自幼便习女红,善弹琴,能诵诗书。十七岁嫁给焦仲卿为妻,日夜辛劳,勤于家务,却不为婆婆所容,于是就去信给正在庐江郡府做小吏的丈夫,诉说不堪忍受之苦。仲卿回来为妻子求情,却遭母亲斥责,并令其休妻另娶。仲卿长跪,言“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娶。”母亲大怒。因仍要赶回郡府任上,仲卿只得先请妻子回娘家,暂避一时。兰芝自然明白,如此一别,类乎休弃,今后恐难再见,便将自己常用的香囊、妆奁等物留给仲卿以作纪念。
鸡鸣天亮,兰芝精心梳妆之后,上堂别过婆婆和小姑,流泪登车而去。此时仲卿已等候在大道旁,夫妻相见。两情依依,低头耳语道:“誓天不相负。”刘兰芝被遣回家十余日,县令即派媒人来为其子求婚,被兰芝婉言回绝;又数日,太守也托郡丞登门提亲,明言太守的五公子尚未婚配,愿与刘家结为百年之好,又被谢绝。这下早惹恼了兰芝那位性情雷暴的大哥。兄命难违,兰芝被逼迫不过,只得一切任人安排。那边媒人回报,说刘家已允婚事。恰好三天过后便是良辰吉日,太守马上四处派人备下金帛彩礼,人马舟车,以便早日完婚。仲卿在任上闻知此变,急忙乞假告归。
第二天,兰芝整日默默无语,只是和泪裁衣。忽听得一阵熟悉的马嘶声,出门遥相望,知是故人来。兰芝手抚马鞍,一一诉说原委。仲卿提及当日誓言,二人只好相约“黄泉下相见”。各自回家去了。仲卿回家后对母亲说道:“今天大风吹折了树木,院子里的兰花上结满了严霜;孩儿的性命犹如西山的落日,母亲今后一人,要多多保重”,遂再拜长叹而去。这一天,迎亲的车马格外热闹,新妇已进门。黄昏后人群渐渐散去,夜深沉,万籁无声,兰芝揽裙投水自尽。仲卿得知,徘徊树下,亦自缢殉情。后两人合葬于华山旁。
《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之所以反感刘兰芝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原因,第一、刘兰芝的家境比焦家差很多;第二、刘兰芝没能给焦家繁育后代;第三、古代婆婆反感儿媳妇的通病。
(一)、刘兰芝的家境比焦家差很多
首先,刘兰芝之所以会被焦母反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刘兰芝家和焦家之间的差距很大。当时刘兰芝嫁到焦家来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叫“攀高枝儿”,因为刘兰芝的家庭条件不怎么样,而且刘兰芝还有一个“吸血鬼”哥哥,这让焦母认为本就配不上自己儿子的刘兰芝常常用焦家的钱去贴补娘家,所以她十分反感刘兰芝。
(二)、刘兰芝没能给焦家繁育后代
其次,刘兰芝没能够给焦家生育儿女,这也是刘兰芝被焦母厌恶的重要原因。本来在古代时期,刘兰芝和丈夫的婚姻就不是门当户对的,所以焦母作为婆婆会瞧不起刘兰芝,再加上刘兰芝嫁到焦家以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古人都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兰芝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这件事,对渴望抱孙子的焦母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所以焦母常常用孩子的事情来讥讽刘兰芝。
(三)、古代婆婆反感儿媳妇的通病
最后,刘兰芝会被焦母讨厌其实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古代的婆婆几乎都有的通病就是讨厌儿媳妇。古代的母亲几乎都有一个需要防范的事情,那就是防止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因此古代的婆婆和儿媳妇本身就是敌对关系,所以说焦母讨厌刘兰芝其实在古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焦母有一种逆反心理,旁人越是夸自己的儿媳妇这里好那里好,她自己反而会更加厌恶自己的儿媳妇。
《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是投水而死。她为什么要投水目前一般都把原因归结为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的迫害,或说成刘兰芝为反抗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而死。《孔雀东南飞》的主题也就概括为揭露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的罪恶。同时,又都把焦母和刘兄说成封建礼教和宗法势力的代表和帮凶。这种观点至今已大大影响了中学语文课本、教参,影响了广大语文老师和学生对诗歌的解读,影响了对诗歌中丰富的人文因素的体会和把握。
论者们在讲到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迫害刘兰芝时,大多语焉不详,有证据不实之感。《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说得稍微具体一些:“《礼记・本命》中载:‘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焦母迫害刘兰芝用的是第一条。《礼记》中还规定:‘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焦母压制焦仲卿用的是孝顺这一条。”我认为这个说法是武断的。焦母当时的文化素养有多高我们不得而知,在诗中并不能看到她如何引经据典地援引《礼记》条文迫害刘兰芝和焦仲卿。并且,我们都知道:“《礼记》是儒家经典《三礼》(《仪礼》《周礼》《礼记》)之一。西汉尚《仪礼》、东汉兼讲《周礼》,三国之后才兴起讲《礼记》之风。”《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发生于东汉末年,三国后学术界才兴起讲《礼记》之风,所以,《礼记》不可能成为东汉时的道德准则,也不大可能成为那时的礼教方面的杀手锏和紧箍咒。
必须指出,论者们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忽视《孔雀东南飞》中大量的违反《礼记》条文的内容。
如:“父母存,不许友以死。”刘兰芝、焦仲卿相约以死,作者却对他们的殉情抱有同情、赞赏的态度。
如:“子妇未孝未敬,勿庸疾怨,姑教之;若不可教,而后怒之;不可怒,子放妇出,而不表礼焉。” 刘兰芝“女行无偏斜”,“奉事循公姥”,不算未孝未敬之人。焦母即使以为她不孝敬,也不用生气埋怨。应对她进行教导,如还不听就责备她,责备后仍不悔改,才叫儿子把她休掉。而焦母对刘兰芝总看不顺眼,故意找茬,本身就是大大违反礼教的。
如:“子妇有勤劳之事,虽甚爱之,姑纵之,而宁数休之。”意思是说,对儿媳辛勤劳累之事,公婆即使特别疼爱她,也只好任她去干,但要不时劝她多休息。刘兰芝“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焦母不但不叮嘱她休息,反而嫌她织慢了,严重违反了礼教。
如:“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焦父未出场,虽有“公姥”并举的情况,但大都认为这是个偏义复词,意义指向于“姥”:焦母。从“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看,焦母应说是寡妇。我们都知道,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是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封建宗法制度的核心内容。如果焦母丈夫还在世,那么,家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就轮不到她;如果焦母丈夫已去世,那么,她就应听焦仲卿的。刘兰芝好像也死了父亲,而刘家发号施令、说一不二的却是刘兄,并不是刘母。我们可以假设:如果焦仲卿像刘兄一样,在家里由他说了算,刘兰芝就不会被驱遣;如果理解、同情女儿的刘母像焦母一样当家做主,刘兰芝也不会被逼再嫁。从这里可以看出,所谓的封建礼教之类在焦刘两家都未严格地贯彻执行。刘兰芝的悲剧甚至还可以说是由于“三从四德”未贯彻落实好而造成的。
综上所述,可见:一、从作品本身看,焦母、刘兄有暗合封建礼教加害刘兰芝的行为,却有更多的严重违背封建礼教而加害刘兰芝的行为,我们不能说焦母、刘兄是封建礼教的帮凶,就和不能说焦母是反封建礼教的斗士一样。若严格地按《礼记》的教义来行事,刘兰芝的命运可能还要好一些。刘兰芝的悲剧绝不是所谓封建礼教和封建家长制的迫害造成的。二、从作品内外的社会环境看,以《礼记》为核心内容的封建礼教在当时远未成为社会大众(包括作者)的基本的价值观,家庭中的伦理关系也还未按儒家的那一套教义来约束,并不存在什么专门扼杀幸福婚姻和美满爱情的封建家长制和封建宗法制度。因此,不能把刘兰芝的死归罪于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的迫害。
我们认为刘兰芝的死与她自身的性格有关。
刘兰芝很自信,对自己的聪明能干很自负。“十三能织素,……十六诵诗书”,自我评价很不差。同时,她又很敏感。婆婆对她的不满、存心找茬,她十分清楚。“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倔强的她无法逆来顺受。她不迂回、不婉转,她直来直去、主动地表明立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其自尊与叛逆的性格表现得十分鲜明。
刘兰芝的自尊和叛逆突出地体现在离开焦仲卿前的“严妆”上。“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些文字突出了刘兰芝的自尊。历来女子被休回家,大都或面容憔瘁,或衣冠不整,或泪流满面,或寻死觅活。但刘兰芝觉得这样做是对自身形象的糟蹋,对自我尊严的损害。她尽管也有巨大的悲伤哀怨,但表现出来的仍是光彩照人、风姿绰约。这本身就是对焦母的示威与抗议:你不是说东家的秦罗敷“可怜体无比”、“窈窕艳城郭”吗她究竟有没有本**漂亮你不是希望我窝窝囊囊地扫地出门吗我偏要比做新娘子时更鲜亮更神气。这分明是一种抗议与示威。果然,她“上堂启阿母”时,“阿母怒不止”。
婆媳俩,一个脾气暴躁,心胸狭窄,毫不宽容,喜欢找茬;一个又自尊敏感,自信倔强,只知针锋相对,不能柔婉圆通、逆来顺受,要长久地生活在一个家庭中,古往今来,都是非常难的。
兰芝的自尊与叛逆还深刻地表现在与兄长的对话中。“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其往欲何云”――往后打算怎么办这里的潜台词很是丰富:往后打算长久地独身吗往后打算长久地在娘家住下去吗往后打算长久地在兄嫂门下寄食吗往后还有比现在更好的人家吗往后焦仲卿真的能再接你回去吗等等。听后,“兰芝仰头答”。这里的“仰头”很有深意,她的自尊、刚强、镇静、不顺从、不低声下气,表现得很充分,很动人。她的回答有反话正说(理实如兄言),有明顺暗反(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有阳奉阴违(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而“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看似痛快的应允,实则已是定下了最激烈的叛逆之心:逼急了,我只有一死,那你的妹荣兄贵、高攀太守的美梦也一并落空完蛋。如果刘兄没有那么专横、势利,如果刘兰芝没有那么守信、自尊,没有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反抗与叛逆,那么,刘兰芝的自杀悲剧根本就不会上演。
与仲卿的相处,兰芝体现得较多的是自尊、柔情与率性任真。对仲卿她有儿女柔情。对婆婆性格清醒的了解和绝不逆来顺受的个性,让她毅然决然地提出结束与仲卿的婚姻。这时,儿女柔情少了,率性任真多了。刘兰芝忠于爱情、珍惜爱情,却又不为爱情而委屈自己,这里很有后来的个性解放、婚姻自主的成分。而相比之下,仲卿则更为重情。他的“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非一般男人所能道出。仲卿和兰芝话别时都表现了儿女柔情与对未来的幻想。但兰芝面对的是“性行暴如雷”的兄长,他的逼婚,根本无视忠贞爱情和儿女情长,无情地破灭了他们的幻想。兰芝与仲卿最后一次会面时,她说:“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看似绝情,实为对爱情、婚姻的绝望与绝望之后的清醒,以及对自我尊严的以攻为守的全力维护。她不知生性软弱的仲卿是否屈服,不知仲卿与东家的秦罗敷是否好上了,不知仲卿对婚变有何态度。因此,她要用看似绝情的话来试探仲卿。她应该想到了这话可能伤害仲卿,但率性任真使她有些急不择言了。
若仲卿此时是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如释重负,那倒是兰芝的最大悲哀。但兰芝听到的是尖酸刻薄的讽刺与挖苦,是同样重情轻生的真情表白,是毅然赴死的壮烈豪情:“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文学史上,女子为情而死的不在少数,男子为情而死的少而又少,焦仲卿就显得非常的难能可贵了。
兰芝的“何意出此言”表面上是生气了,实际上她听到了最愿意听到的话。这话证明着,仲卿是多么的重情,多么的爱自己。“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说得干脆爽利,毫无犹豫与迟疑,仍是刘兰芝的率性、任真、干脆、自尊性格的自然流露。自尊者活着时会努力追求自身的尊严,如果遇到侵犯,他会选择激烈的反抗,当他觉得活着时自尊无法维持时,他会选择走向死亡,这是尊严实现的另一种形式。裴多菲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与刘兰芝的精神气度惊人地巧合。所以,我们认为,刘兰芝的选择自杀,虽有婆婆、兄长的因素,但主要的是由她自身的性格决定的。她的自尊是她性格的内核,叛逆则是自尊的外在表现形式。
把握当时的社会风气和思想脉搏,对认识刘兰芝的性格及其性格的时代特征很有作用。中国诗歌史上诞生了刘兰芝这样的为了性情和自尊而不惜一死的艺术形象,在我国文学史上乃至思想史、文化史上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事件,这也是这个作品具有重大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之所在。而片面地以阶级分析、政治分析的方法来研究这个作品,就很难把握它在“人的觉醒”和“文的自觉”中的价值和影响。
曹清富,语文教研员,现居广东深圳。本文编校:老猛
孔雀东南飞 并序
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
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
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孔雀东南飞》赏析(节选)(唐弢)
一
《孔雀东南飞》是一篇民间诗歌,作者的姓名已经无从查考。在现存书籍中,这首诗最早见于南朝徐陵编的《玉台新咏》,题目是《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后来宋朝郭茂倩辑《乐府诗集》、元朝左克明辑《古乐府》、明朝冯惟讷辑《古诗记》,以及其他由明清人编纂的许多古代诗集里,也多予以收录。各本文字稍有出入,最常见的为三百五十三句,计一千七百六十五字。所以王世贞《艺苑卮言》称它为“长诗之圣”,清朝沈德潜也说是“古今第一首长诗”。它确是古代叙事诗里最长的一首。
《玉台新咏》编者在诗前加上一段这样的小序:
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 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 云尔。
这段小序很是重要。它不但告诉我们故事的梗概,发生的年代、地点,主角的姓名、身份,并且也记录了这首诗的来源,说明是仲卿夫妇死后,当时人为了哀悼他们而作的。历来文人都依据这个说法,肯定《孔雀东南飞》是建安时代的作品。只有宋朝刘克庄的《后村诗话》指为六朝人所作,但他没有举出任何具体的理由来。
二
中国诗有六义:风、雅、颂、赋、比、兴,代代相因,历来谈诗都以此为根据。《孔雀东南飞》起句云:“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就叫“兴”。意思是看到相似的事物,引起感慨,从这点入手,来歌唱自己所要歌唱的对象。古人用双鸟起兴以喻夫妇的诗歌很多,只是这两句涉及孔雀的含义过于简单,遂使许多人觉得似乎与本文无关,不大容易解释。
《玉台新咏》里还有一首《双白鹄》,其词如下:
飞来双白鹄,乃从西北来,十十将五五,罗列行不齐。忽然卒疲病,不能飞相随。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羽毛日摧颓。”“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峙顾群侣,泪落纵横垂。”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诗里说的是一对双飞的白鹤,雌的突然得病,不能继续前飞,雄的想衔它,口噤不开,想背它,羽毛日摧,所以只好“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恋恋的不忍独去。这首诗收在《乐府诗集》里,题作《艳歌何尝行》,词句略有出入。曹丕取其大意,作为新乐府《临高台》里的最后一段,但“白鹄”却已经改作“黄鹄”。古诗里提到这个故事的很多,例如吴迈远《飞来双白鹄》的“可怜双白鹄,双双绝尘氛”。《襄阳乐》的“黄鹄参天飞,中道郁徘徊”, 就都是的。孔雀双飞的含义正复相似。诗里的“东南飞”与“西北来”、“五里一徘徊”与“六里一徘徊”,说明借以起兴的对象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所用的鸟名不同而已。
《孔雀东南飞》的作者为什么要用这个起兴呢我们从焦仲卿本事里可以得到解答。汉献帝建安中叶,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和他的妻子刘兰芝感情很好。兰芝是一个美丽聪敏的女子,从小学习女红,既懂诗书,又善吹弹。嫁到焦家以后,仲卿出门作吏,她在家天天织布,三天织成五匹。可是仲卿的母亲十分顽固,门阀观念很重,故意嫌她工作慢,说她自作主张,没有礼节,要仲卿休掉她,另谋婚娶。仲卿苦苦哀求,他的母亲便拍桌打凳,厉声斥骂。当时仲卿正急于返任,劝妻子暂回娘家,再图后会。兰芝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留下绣花短袄、红罗复斗帐和一些梳妆用具,别了婆婆和小姑,在丈夫出门后不久,也登车回宁。仲卿在大道口等着她,下马向妻子告别,自誓决不相负。兰芝以磐石和蒲苇作比喻,说他们的爱情要像磐石一样坚,蒲苇一样韧!夫妻俩就这样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古时女子回宁,一定要由娘家派人相接,倘使不迎而回,这就是已被驱逐、不再要了的意思。兰芝回到家里,虽然得到母亲的谅解,但她的哥哥性情暴躁,大不为然。过了十几天,回家的消息传开了,县令派人为他的第三个儿子来做媒,兰芝通过母亲的口婉言拒绝了。几天以后,太守又遣丞为其第五个儿子说婚,母亲还想推却,她的哥哥贪图荣华,便对兰芝发话道:“真是不识抬举!现在这个比过去那个地位高得多,应该说求之不得,你不嫁,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兰芝没有父亲,回家后依靠哥哥度日,一听这话,便在口头上应允。媒人回去后,太守择日迎娶,刘家也逼着兰芝准备嫁妆。
仲卿得知这个变故,赶回来看兰芝,当时兰芝做完一天嫁衣,抑不住心头哀怨,独自到门外啼哭。她一听见熟悉的马叫声,便迎上前去相见。仲卿对兰芝说:“我特地来向你道喜,从今后你高升富贵,我独向黄泉。磐石千年犹坚,想不到蒲苇只是一时之韧!”兰芝叫仲卿不要说这种话,同是受压迫的人,事实将证明彼此的命运是一致的。仲卿回到家里,他的母亲虽百般劝说,他还是坐在空房中叹息,打定了以身殉情的主意。
嫁期到了,兰芝等到黄昏人静之后,投入清池自尽。仲卿听到这个消息,在庭树下徘徊了一些时候,也吊死在靠东南的树枝上。两家便把他们合葬在华山的旁边。墓地上杂植松、柏、梧桐,枝叶交叉,夜夜有两只飞鸟在密叶丛里鸣叫,这就是他们精灵所化的“鸳鸯”鸟。
作者由孔雀而想起焦仲卿夫妇,从焦仲卿夫妇又回到双双鸣叫的“鸳鸯”鸟,人禽之辨,在这种场合并不十分严格。中国人民对自己热爱的故事往往喜欢加上一些想象,他们向往于自由幸福的生活,抱着崇敬的心情赞扬了为获致这种生活而作的种种努力,“鸳鸯”鸟便是他们压倒封建势力的乐观主义的结论。在他们的心眼里,生和死从来就不是一个可怕的界限,死,并不意味失败,它标志着最初的牺牲和最后的胜利。
三
《孔雀东南飞》出现于一千七百年前,直到被收入《玉台新咏》为止,可能经过这一时期文人的删改和修润,但是,作为一篇故事诗,它还相当丰厚地保留着民间文学优良的特征。这不是说,它所歌咏的故事完全来源于民间,而是因为,作者通过平易近人的文学语言,采取白描的手法,根据人民群众的理解和判断,以明确的思想立场对待自己提出的问题,表现了深刻的人民性与现实主义的精神。
这种思想立场之所以显得非常突出,首先是由于对封建门阀制度表示反抗的主题思想的正确和鲜明。
作者通过焦仲卿刘兰芝夫妇的婚变,深刻而又细致地描写了兰芝和焦母之间的矛盾,描写了兰芝和她哥哥之间的矛盾,从而揭示出封建礼教和门阀观念压迫下一个普通女子的地位,进一步对宗法社会传统伦理展开了有力的攻击。在诗篇里,焦母和刘兄是双方家庭的统治者,掌握着整个家庭的经济权,她和他都是封建制度的物质力量与精神力量的不同的化身,是作者憎恶并且攻击的传统伦理观念的不同的化身。
焦母是整个悲剧的直接制造者。她不喜欢兰芝,因为兰芝不能满足她专横的统治欲:“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因为兰芝出身微薄,不足以和她的门阀匹对:“汝是大家子,……贵贱情何薄”她时时流露出由宗法社会独夫政治培育而成的那种横蛮褊狭的面目,她的无理取闹更具体地表现 在不顾是非:“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表现在有己无人:“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表现在恼羞成怒后的一意孤行:“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她又时刻不忘地卖弄自己的世家地位,一再提起“东家有贤女,阿母为汝求”,表示像她那样人家娶个媳妇就像买头牲口一样容易。作者以神化了的白描手法,不事华饰地加以勾勒,画出了这个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符合于自己身份的恶姑的形象。
针对焦母指责兰芝的“无礼节”、“自专由”,以及后者自述的出生“野里”,诗篇通过对具体行动的描写,渲染了兰芝的聪敏、能干、美丽、善良、爱劳动、进退有节等等美好的品德,给予这个普通女子以最高的歌颂,使所有加于兰芝的责备在读者的眼前落了空,从而衬托焦母的顽固、专断和虚伪。同时,作者又以生动的对话,刻画了兰芝和仲卿之间坚贞不渝的爱情,说明悲剧的关键究竟在哪里,从而坐实了通过焦母所酿成的封建礼教和门阀制度的吃人的罪恶。
刘兄,作为传统伦理观念的又一化身,由于等级身份的不同,他和焦母是有区别的。他是一个热衷富贵、时刻希望往上爬的自私自利的人物。兰芝和她哥哥之间的矛盾,还包含着封建宗法制度下另一个社会问题──女子的经济地位问题。兰芝和仲卿分别的时候说:“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父兄”在这里是偏义复词,兰芝实际上有兄无父,她回家后依靠哥哥度日。县令遣媒被拒绝了,太守又差人说婚,这位哥哥便显出了庸俗的攀高迎上的心理,他说:“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兰芝便口头上应允。明朝陆时雍在《诗境总论》里对这点大肆攻击,认为兰芝既然誓死不嫁,为什么对她哥哥不据理力争这位陆先生不知道兰芝和她哥哥之间的矛盾,主要是因为前者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只能依靠哥哥生活,“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他问到往后的日子怎么办,明明带着逐客的口吻,这是很伤了兰芝的心的。所以她才“仰头”回答:“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听任摆布,正是痛心无地的表示。兰芝有能力自谋生活,然而社会剥夺了她的经济地位,使她失去独立生存的可能。在夫家是弃妇,在娘家是寄生虫,她被安放在这样的位置上,终于不得不以生命来实践自己的誓言。明知无益,即便不争,而不争正是最高的争。她对封建宗法制度所加于她身上的命运提出最后的抗议。
门阀制度并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它是当时阶级矛盾日益尖锐化的结果。《孔雀东南飞》的主题思想之所以如此鲜明,还因为诗篇通过焦仲卿刘兰芝夫妇的婚姻问题,进一步启示了由门阀制度而体现出来的当时社会的更为广泛、更为深刻的矛盾。
矛盾的突出还由于作者同时又使它体现在人物的性格上。
因为是叙事诗,不但有人物,《孔雀东南飞》的作者还以白描的手法极其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性格。从现有的内容看来,这首长诗在它出世以后似乎经过一个时期的传唱,人物的性格正是在传唱过程中逐渐地丰富起来的,因而每一个人物身上都渗透着劳动人民的感情。这种感情不仅表现为爱憎分明,而且显示了铢式称。作者否定了一切应该否定的东西,也肯定了一切应该肯定的东西,然而无论是否定或者肯定,都不是遵循一个简单的公式,而是通过复杂的和具体的描写,暗示人物的社会地位和个性特点,给予他(她)们以恰如其分的评价。从作者所把握的生活深度而论,不能不说,这是现实主义艺术创造在我国古典文学中一个杰出的范例。
试以焦仲卿刘兰芝两人为例。仲卿出身于官宦人家,自己又在太守府里作吏,虽然职阶卑微,但在严格的门阀社会里已经具有被“品”的资格,所以他母亲说:“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将来还要凭借靠山飞黄腾达。很显然,他是笼子里长大的金丝鸟,养成了拘谨懦弱的个性,一个比较善良的白面书生。作者基本上肯定他的斗争,但描写时却又紧紧地扣住了他的特点──人物经历和性格上的特点。仲卿是深爱妻子的,当他知道母亲要驱逐兰芝的时候,先是婉“启”,继是“跪告”,等到母亲“捶床便大怒”,他就“默无声”的退了出来,回到自己房里,对着兰芝“哽咽不能语”,说什么“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一面劝兰芝低声下气,暂回娘家,约定将来再去接她,但他其实只有一点幻想的期待,并无什么实际的办法。兰芝被逼将嫁,他声言要独个儿自杀,甚至还把这个计划去告诉自己的母亲;兰芝死后,以他爱兰芝之深,终于以身殉情,作者写他在“庭树下”“徘徊”了一阵,然后上吊,活活地画出了这个怯弱书生的面貌。
兰芝便和他不同。尽管诗篇以古典作品特别是民间文学里惯用的夸张笔法,描写了她的知诗识礼,描写了她的妆奁和打扮,但在门阀社会里,“生小出野里”就说明她的家世还不入“九品中正”之眼。她是一个在小康人家成长起来的有主见的女子,美丽、聪敏、能干,虽然作者也极力写她的善良和温顺,但在善良和温顺中别有一种掩盖不住的具有反抗意味的刚性──人民想象中的被压迫者自觉意识的一种原始形态。这种刚性不一定要从焦母所说的“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上去理解,而是更广泛地散布在兰芝的全部行动细节里。当她明白了焦母的意图以后,不等对方开口,便自请:“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仲卿对着她泣不成声,一筹莫展,她便说:“勿复重纷纭!”劝她暂回娘家,再图后会,她便说:“何言复来还”她看清问题,明白自己的处境,表现了一个普通人的人格尊严。不过作者也不是简单地片面地处理这一点。兰芝了解仲卿的性格,然而她爱仲卿,也知道仲卿爱她。儿女深情使她对冷酷的现实仍然不得不抱着一点幻想,仲卿和她告别,她这样叮咛:“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这是在具体条件下必然会产生的她的惟一的希望。县令差人做媒,她这样婉拒:“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最后她哥哥说出了“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刚性又立刻占据了兰芝的灵魂,被压迫者凛然不可犯的尊严在她心底升华,她决定以生命来表示最后的抗议,所以很快就应允了。
离开焦家的时候,拜母别姑,她的态度是十分从容的;再嫁期定的时候,裁衣作裳,她的态度是十分从容的;乃至最后“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也不表示一点迟疑和犹豫。她从来没有向环境低头。很难考证有多少人在传唱过程中丰富了刘兰芝的性格,然而这的确是被压迫者光辉人格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最美的表现。环境的残酷和转变提高了人物的精神。作者以朴素的描写,将细节一丝一缕地扣入行动,使作品在真实的基础上产生了追魂摄魄的感染力──诗的感染力。
作为古代民间文学伟大的诗篇之一,《孔雀东南飞》以现实主义的表现方法,不仅暴露了封建门阀统治的罪恶,而且远为深广地纪录了一千七百年前人民的真实的感情。──它是艺苑的奇葩,也是历史的镜子。
(选自《唐弢文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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