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集 第九十六回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第九十八回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第九十九回 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 内容简介:为了给宝玉冲喜,贾母一力促成宝玉和宝钗的婚事。众人隐瞒了宝玉和黛玉,凤姐更想出掉包计来,宝玉误以为自己要娶的是黛玉。黛玉遇见傻大姐,无意中得知了宝玉的婚事,伤心欲绝,焚去了旧日书稿。宝玉成亲之时,黛玉魂离之时。黛玉参破了生死,安然而死。宝玉得知后去潇湘馆大哭。宝钗使了激将计,两人关系渐渐融洽。贾政当官,湘云和探春婚事已定,薛蟠的案子翻过来了。
听傻姑说的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话说黛玉到潇湘馆门口,紫鹃说了一句话,更动了心,一时吐出血来,几乎晕倒。亏了还同着秋纹,两个人挽扶着黛玉到屋里来。那时秋纹去后,紫鹃雪雁守着,见他渐渐苏醒过来,问紫鹃道:“你们守着哭什么?”紫鹃见他说话明白,倒放了心了,因说:“姑娘刚才打老太太那边回来,身上觉着不大好,唬的我们没了主意,所以哭了。”黛玉笑道:“我那里就能够死呢。”这一句话没完,又喘成一处。原来黛玉因今日听得宝玉宝钗的事情,这本是他数年的心病,一时急怒,所以迷惑了本性。及至回来吐了这一口血,心中却渐渐的明白过来,把头里的事一字也不记得了。这会子见紫鹃哭,方模糊想起傻大姐的话来,此时反不伤心,惟求速死,以完此债。这里紫鹃雪雁只得守着,想要告诉人去,怕又像上次招得凤姐儿说他们失惊打怪的。
那知秋纹回去,神情慌遽。正值贾母睡起中觉来,看见这般光景,便问怎么了。秋纹吓的连忙把刚才的事回了一遍。贾母大惊说:“这还了得!”连忙着人叫了王夫人凤姐过来,告诉了他婆媳两个。凤姐道:“我都嘱咐到了,这是什么人走了风呢。这不更是一件难事了吗。贾母道:“且别管那些,先瞧瞧去是怎么样了。”说着便起身带着王夫人凤姐等过来看视。见黛玉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半日又咳嗽了一阵,丫头递了痰盒,吐出都是痰中带血的。大家都慌了。只见黛玉微微睁眼,看见贾母在他旁边,便喘吁吁的说道:“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了!”贾母一闻此言,十分难受,便道:“好孩子,你养着罢,不怕的。”黛玉微微一笑,把眼又闭上了。外面丫头进来回凤姐道:“大夫来了。”于是大家略避。王大夫同着贾琏进来,诊了脉,说道:“尚不妨事。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如今要用敛阴止血的药,方可望好。”王大夫说完,同着贾琏出去开方取药去了。
贾母看黛玉神气不好,便出来告诉凤姐等道:“我看这孩子的病,不是我咒他,只怕难好。你们也该替他预备预备,冲一冲。或者好了,岂不是大家省心。就是怎么样,也不至临时忙乱。咱们家里这两天正有事呢。”凤姐儿答应了。贾母又问了紫鹃一回,到底不知是那个说的。贾母心里只是纳闷,因说:“孩子们从小儿在一处儿顽,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该要分别些,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他。若是他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了呢!我可是白疼了他了。你们说了,我倒有些不放心。”因回到房中,又叫袭人来问。袭人仍将前日回王夫人的话并方才黛玉的光景述了一遍。贾母道:“我方才看他却还不至糊涂,这个理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的,这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凤姐道:“林妹妹的事老太太倒不必张心,横竖有他二哥哥天天同着大夫瞧看。倒是姑妈那边的事要紧。今日早起听见说,房子不差什么就妥当了,竟是老太太、太太到姑妈那边,我也跟了去,商量商量。就只一件,姑妈家里有宝妹妹在那里,难以说话,不如索性请姑妈晚上过来,咱们一夜都说结了,就好办了。”贾母王夫人都道:“你说的是。今日晚了,明日饭后咱们娘儿们就过去。”说着,贾母用了晚饭。凤姐同王夫人各自归房。不提。
且说次日凤姐吃了早饭过来,便要试试宝玉,走进里间说道:“宝兄弟大喜,老爷已择了吉日要给你娶亲了。你喜欢不喜欢?”宝玉听了,只管瞅着凤姐笑,微微的点点头儿。凤姐笑道:“给你娶林妹妹过来好不好?”宝玉却大笑起来。凤姐看着,也断不透他是明白是糊涂,因又问道:“老爷说你好了才给你娶林妹妹呢,若还是这么傻,便不给你娶了。”宝玉忽然正色道:“我不傻,你才傻呢。”说着,便站起来说:“我去瞧瞧林妹妹,叫他放心。”凤姐忙扶住了,说:“林妹妹早知道了。他如今要做新媳妇了,自然害羞,不肯见你的。”宝玉道:“娶过来他到底是见我不见?”凤姐又好笑,又着忙,心里想:“袭人的话不差。提了林妹妹,虽说仍旧说些疯话,却觉得明白些。若真明白了,将来不是林妹妹,打破了这个灯虎儿,那饥荒才难打呢。”便忍笑说道:“你好好儿的便见你,若是疯疯颠颠的,他就不见你了。”宝玉说道:“我有一个心,前儿已交给林妹妹了。他要过来,横竖给我带来,还放在我肚子里头。”凤姐听着竟是疯话,便出来看着贾母笑。贾母听了,又是笑,又是疼,便说道:“我早听见了。如今且不用理他,叫袭人好好的安慰他。咱们走罢。”
说着王夫人也来。大家到了薛姨妈那里,只说惦记着这边的事来瞧瞧。薛姨妈感激不尽,说些薛蟠的话。喝了茶,薛姨妈才要人告诉宝钗,凤姐连忙拦住说:“姑妈不必告诉宝妹妹。”又向薛姨妈陪笑说道:“老太太此来,一则为瞧姑妈,二则也有句要紧的话特请姑妈到那边商议。”薛姨妈听了,点点头儿说:“是了。”于是大家又说些闲话便回来了。
当晚薛姨妈果然过来,见过了贾母,到王夫人屋里来,不免说起王子腾来,大家落了一回泪。薛姨妈便问道:“刚才我到老太太那里,宝哥儿出来请安还好好儿的,不过略瘦些,怎么你们说得很利害?”凤姐便道:“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老太太悬心。目今老爷又要起身外任去,不知几年才来。老太太的意思,头一件叫老爷看着宝兄弟成了家也放心,二则也给宝兄弟冲冲喜,借大妹妹的金琐压压邪气,只怕就好了。”薛姨妈心里也愿意,只虑着宝钗委屈,便道:“也使得,只是大家还要从长计较计较才好。”王夫人便按着凤姐的话和薛姨妈说,只说:“姨太太这会子家里没人,不如把装奁一概蠲免。明日就打发蝌儿去告诉蟠儿,一面这里过门,一面给他变法儿撕掳官事。”并不提宝玉的心事,又说:“姨太太,既作了亲,娶过来早早好一天,大家早放一天心。”正说着,只见贾母差鸳鸯过来候信。薛姨妈虽恐宝钗委屈,然也没法儿,又见这般光景,只得满口应承。鸳鸯回去回了贾母。贾母也甚喜欢,又叫鸳鸯过来求薛姨妈和宝钗说明原故,不叫他受委屈。薛姨妈也答应了。便议定凤姐夫妇作媒人。大家散了。王夫人姊妹不免又叙了半夜话儿。
次日,薛姨妈回家将这边的话细细的告诉了宝钗,还说:“我已经应承了。”宝钗始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薛姨妈用好言劝慰解释了好些话。宝钗自回房内,宝琴随去解闷。薛姨妈才告诉了薛蝌,叫他明日起身,“一则打听审详的事,二则告诉你哥哥一个信儿,你即便回来。”
薛蝌去了四日,便回来回复薛姨妈道:“哥哥的事上司已经准了误杀,一过堂就要题本了,叫咱们预备赎罪的银子。妹妹的事,说‘妈妈做主很好的,赶着办又省了好些银子,叫妈妈不用等我,该怎么着就怎么办罢。’“薛姨妈听了,一则薛蟠可以回家,二则完了宝钗的事,心里安放了好些。便是看着宝钗心里好像不愿意似的,“虽是这样,他是女儿家,素来也孝顺守礼的人,知我应了,他也没得说的。”便叫薛蝌:“办泥金庚帖,填上八字,即叫人送到琏二爷那边去。还问了过礼的日子来,你好预备。本来咱们不惊动亲友,哥哥的朋友是你说的‘都是混帐人’,亲戚呢,就是贾王两家,如今贾家是男家,王家无人在京里。史姑娘放定的事,他家没有请咱们,咱们也不用通知。倒是把张德辉请了来,托他照料些,他上几岁年纪的人,到底懂事。”薛蝌领命,叫人送帖过去。
次日贾琏过来,见了薛姨妈,请了安,便说:“明日就是上好的日子,今日过来回姨太太,就是明日过礼罢。只求姨太太不要挑饬就是了。”说着,捧过通书来。薛姨妈也谦逊了几句,点头应允。贾琏赶着回去回明贾政。贾政便道:“你回老太太说,既不叫亲友们知道,诸事宁可简便些。若是东西上,请老太太瞧了就是了,不必告诉我。”贾琏答应,进内将话回明贾母。
这里王夫人叫了凤姐命人将过礼的物件都送与贾母过目,并叫袭人告诉宝玉。那宝玉又嘻嘻的笑道:“这里送到园里,回来园里又送到这里。咱们的人送,咱们的人收,何苦来呢。”贾母王夫人听了,都喜欢道:“说他糊涂,他今日怎么这么明白呢。”鸳鸯等忍不住好笑,只得上来一件一件的点明给贾母瞧,说:“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这是妆蟒四十匹。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外面也没有预备羊酒,这是折羊酒的银子。”贾母看了都说“好”,轻轻的与凤姐说道:“你去告诉姨太太,说:不是虚礼,求姨太太等蟠儿出来慢慢的叫人给他妹妹做来就是了。那好日子的被褥还是咱们这里代办了罢。”凤姐答应了,出来叫贾琏先过去,又叫周瑞旺儿等,吩咐他们:“不必走大门,只从园里从前开的便门内送去,我也就过去。这门离潇湘馆还远,倘别处的人见了,嘱咐他们不用在潇湘馆里提起。”众人答应着送礼而去。宝玉认以为真,心里大乐,精神便觉得好些,只是语言总有些疯傻。那过礼的回来都不提名说姓,因此上下人等虽都知道,只因凤姐吩咐,都不敢走漏风声。
且说黛玉虽然服药,这病日重一日。紫鹃等在旁苦劝,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分儿,不得不说了。姑娘的心事,我们也都知道。至于意外之事是再没有的。姑娘不信,只拿宝玉的身子说起,这样大病,怎么做得亲呢。姑娘别听瞎话,自己安心保重才好。”黛玉微笑一笑,也不答言,又咳嗽数声,吐出好些血来。紫鹃等看去,只有一息奄奄,明知劝不过来,惟有守着流泪,天天三四趟去告诉贾母。鸳鸯测度贾母近日比前疼黛玉的心差了些,所以不常去回。况贾母这几日的心都在宝钗宝玉身上,不见黛玉的信儿也不大提起,只请太医调治罢了。
黛玉向来病着,自贾母起,直到姊妹们的下人,常来问候。今见贾府中上下人等都不过来,连一个问的人都没有,睁开眼,只有紫鹃一人。自料万无生理,因紥挣着向紫鹃说道:“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虽是老太太派你伏侍我这几年,我拿你就当我的亲妹妹。”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紫鹃听了,一阵心酸,早哭得说不出话来。迟了半日,黛玉又一面喘一面说道:“紫鹃妹妹,我躺着不受用,你扶起我来靠着坐坐才好。”紫鹃道:“姑娘的身上不大好,起来又要抖搂着了。”黛玉听了,闭上眼不言语了。一时又要起来。紫鹃没法,只得同雪雁把他扶起,两边用软枕靠住,自己却倚在旁边。
黛玉那里坐得住,下身自觉硌的疼,狠命的撑着,叫过雪雁来道:“我的诗本子。”说着又喘。雪雁料是要他前日所理的诗稿,因找来送到黛玉跟前。黛玉点点头儿,又抬眼看那箱子。雪雁不解,只是发怔。黛玉气的两眼直瞪,又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口血。雪雁连忙回身取了水来,黛玉漱了,吐在盒内。紫鹃用绢子给他拭了嘴。黛玉便拿那绢子指着箱子,又喘成一处,说不上来,闭了眼。紫鹃道:“姑娘歪歪儿罢。”黛玉又摇摇头儿。紫鹃料是要绢子,便叫雪雁开箱,拿出一块白绫绢子来。黛玉瞧了,撂在一边,使劲说道:“有字的。”紫鹃这才明白过来,要那块题诗的旧帕,只得叫雪雁拿出来递给黛玉。紫鹃劝道:“姑娘歇歇罢,何苦又劳神,等好了再瞧罢。”只见黛玉接到手里,也不瞧诗,紥挣着伸出那只手来狠命的撕那绢子,却是只有打颤的分儿,那里撕得动。紫鹃早已知他是恨宝玉,却也不敢说破,只说:“姑娘何苦自己又生气!”黛玉点点头儿,掖在袖里,便叫雪雁点灯。雪雁答应,连忙点上灯来。
黛玉瞧瞧,又闭了眼坐着,喘了一会子,又道:“笼上火盆。”紫鹃打谅他冷。因说道:“姑娘躺下,多盖一件罢。那炭气只怕耽不住。”黛玉又摇头儿。雪雁只得笼上,搁在地下火盆架上。黛玉点头,意思叫挪到炕上来。雪雁只得端上来,出去拿那张火盆炕桌。那黛玉却又把身子欠起,紫鹃只得两只手来扶着他。黛玉这才将方才的绢子拿在手中,瞅着那火点点头儿,往上一撂。紫鹃唬了一跳,欲要抢时,两只手却不敢动。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此时那绢子已经烧着了。紫鹃劝道:“姑娘这是怎么说呢。”黛玉只作不闻,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撂下了。紫鹃怕他也要烧,连忙将身倚住黛玉,腾出手来拿时,黛玉又早拾起,撂在火上。此时紫鹃却够不着,干急。雪雁正拿进桌子来,看见黛玉一撂,不知何物,赶忙抢时,那纸沾火就着,如何能够少待,早已烘烘的着了。雪雁也顾不得烧手,从火里抓起来撂在地下乱踩,却已烧得所余无几了。那黛玉把眼一闭,往后一仰,几乎不曾把紫鹃压倒。紫鹃连忙叫雪雁上来将黛玉扶着放倒,心里突突的乱跳。欲要叫人时,天又晚了;欲不叫人时,自己同着雪雁和鹦哥等几个小丫头,又怕一时有什么原故。好容易熬了一夜。
到了次日早起,觉黛玉又缓过一点儿来。饭后,忽然又嗽又吐,又紧起来。紫鹃看着不祥了,连忙将雪雁等都叫进来看守,自己却来回贾母。那知到了贾母上房,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老妈妈和几个做粗活的丫头在那里看屋子呢。紫鹃因问道:“老太太呢?”那些人都说不知道。紫鹃听这话诧异,遂到宝玉屋里去看,竟也无人。遂问屋里的丫头,也说不知。紫鹃已知八九,“但这些人怎么竟这样狠毒冷淡!”又想到黛玉这几天竟连一个人问的也没有,越想越悲,索性激起一腔闷气来,一扭身便出来了。自己想了一想,“今日倒要看看宝玉是何形状!看他见了我怎么样过的去!那一年我说了一句谎话他就急病了,今日竟公然做出这件事来!可知天下男子之心真真是冰寒雪冷,令人切齿的!”一面走,一面想,早已来到怡红院。只见院门虚掩,里面却又寂静的很。紫鹃忽然想到:“他要娶亲,自然是有新屋子的,但不知他这新屋子在何处?”
正在那里徘徊瞻顾,看见墨雨飞跑,紫鹃便叫住他。墨雨过来笑嘻嘻的道:“姐姐在这里做什么?”紫鹃道:“我听见宝二爷娶亲,我要来看看热闹儿。谁知不在这里,也不知是几儿。”墨雨悄悄的道:“我这话只告诉姐姐,你可别告诉雪雁他们。上头吩咐了,连你们都不叫知道呢。就是今日夜里娶,那里是在这里,老爷派琏二爷另收拾了房子了。”说着又问:“姐姐有什么事么?”紫鹃道:“没什么事,你去罢。”墨雨仍旧飞跑去了。紫鹃自己也发了一回呆,忽然想起黛玉来,这时候还不知是死是活。因两泪汪汪,咬着牙发狠道:“宝玉,我看他明儿死了,你算是躲的过不见了!你过了你那如心如意的事儿,拿什么脸来见我!”一面哭,一面走,呜呜咽咽的自回去了。
还未到潇湘馆,只见两个小丫头在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一眼看见紫鹃,那一个便嚷道:“那不是紫鹃姐姐来了吗。”紫鹃知道不好了,连忙摆手儿不叫嚷,赶忙进去看时,只见黛玉肝火上炎,两颧红赤。紫鹃觉得不妥,叫了黛玉的奶妈王奶奶来。一看,他便大哭起来。这紫鹃因王奶妈有些年纪,可以仗个胆儿,谁知竟是个没主意的人,反倒把紫鹃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命小丫头急忙去请。你道是谁,原来紫鹃想起李宫裁是个孀居,今日宝玉结亲,他自然回避。况且园中诸事向系李纨料理,所以打发人去请他。
李纨正在那里给贾兰改诗,冒冒失失的见一个丫头进来回说:“大奶奶,只怕林姑娘好不了,那里都哭呢。”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问了,连忙站起身来便走,素云碧月跟着,一头走着,一头落泪,想着:“姐妹在一处一场,更兼他那容貌才情真是寡二少双,惟有青女素娥可以仿佛一二,竟这样小小的年纪,就作了北邙乡女!偏偏凤姐想出一条偷梁换柱之计,自己也不好过潇湘馆来,竟未能少尽姊妹之情。真真可怜可叹。”一头想着,已走到潇湘馆的门口。里面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着起忙来,想来必是已死,都哭过了,那衣衾未知装裹妥当了没有?连忙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
里间门口一个小丫头已经看见,便说:“大奶奶来了。”紫鹃忙往外走,和李纨走了个对脸。李纨忙问:“怎么样?”紫鹃欲说话时,惟有喉中哽咽的分儿,却一字说不出。那眼泪一似断线珍珠一般,只将一只手回过去指着黛玉。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更觉心酸,也不再问,连忙走过来。看时,那黛玉已不能言。李纨轻轻叫了两声,黛玉却还微微的开眼,似有知识之状,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之息,却要一句话一点泪也没有了。李纨回身见紫鹃不在跟前,便问雪雁。雪雁道:“他在外头屋里呢。”李纨连忙出来,只见紫鹃在外间空床上躺着,颜色青黄,闭了眼只管流泪,那鼻涕眼泪把一个砌花锦边的褥子已湿了碗大的一片。李纨连忙唤他,那紫鹃才慢慢的睁开眼欠起身来。李纨道:“傻丫头,这是什么时候,且只顾哭你的!林姑娘的衣衾还不拿出来给他换上,还等多早晚呢。难道他个女孩儿家,你还叫他赤身露体精着来光着去吗!”紫鹃听了这句话,一发止不住痛哭起来。李纨一面也哭,一面着急,一面拭泪,一面拍着紫鹃的肩膀说:“好孩子,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快着收拾他的东西罢,再迟一会子就了不得了。”
正闹着,外边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倒把李纨唬了一跳,看时却是平儿。跑进来看见这样,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李纨道:“你这会子不在那边,做什么来了?”说着,林之孝家的也进来了。平儿道:“奶奶不放心,叫来瞧瞧。既有大奶奶在这里,我们奶奶就只顾那一头儿了。”李纨点点头儿。平儿道:“我也见见林姑娘。”说着,一面往里走,一面早已流下泪来。这里李纨因和林之孝家的道:“你来的正好,快出去瞧瞧去。告诉管事的预备林姑娘的后事。妥当了叫他来回我,不用到那边去。”林之孝家的答应了,还站着。李纨道:“还有什么话呢?”林之孝家的道:“刚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那边用紫鹃姑娘使唤使唤呢。”李纨还未答言,只见紫鹃道:“林奶奶,你先请罢。等着人死了我们自然是出去的,那里用这么……”说到这里却又不好说了,因又改说道:“况且我们在这里守着病人,身上也不洁净。林姑娘还有气儿呢,不时的叫我。”李纨在旁解说道:“当真这林姑娘和这丫头也是前世的缘法儿。倒是雪雁是他南边带来的,他倒不理会。惟有紫鹃,我看他两个一时也离不开。”林之孝家的头里听了紫鹃的话,未免不受用,被李纨这番一说,却也没的说,又见紫鹃哭得泪人一般,只好瞅着他微微的笑,因又说道:“紫鹃姑娘这些闲话倒不要紧,只是他却说得,我可怎么回老太太呢。况且这话是告诉得二奶奶的吗!”
正说着,平儿擦着眼泪出来道:“告诉二奶奶什么事?”林之孝家的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低了一回头,说:“这么着罢,就叫雪姑娘去罢。”李纨道:“他使得吗?”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儿道:“既是这么着,就叫雪雁过去也是一样的。”林之孝家的因问平儿道:“雪姑娘使得吗?”平儿道:“使得,都是一样。”林家的道:“那么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了我去。我先去回了老太太和二奶奶去,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回来姑娘再各自回二奶奶去。”李纨道:“是了。你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点子事还不 担呢。”林家的笑道:“不是不耽,头一宗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办的,我们都不能很明白;再者又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说着,平儿已叫了雪雁出来。原来雪雁因这几日嫌他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便也把心冷淡了。况且听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也不敢不去。连忙收拾了头,平儿叫他换了新鲜衣服。跟着林家的去了。随后平儿又和李纨说了几句话。李纨又嘱咐平儿打那么催着林之孝家的叫他男人快办了来。平儿答应着出来,转了个弯子,看见林家的带着雪雁在前头走呢,赶忙叫住道:“我带了他去罢,你先告诉林大爷办林姑娘的东西去罢。奶奶那里我替回就是了。”那林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平儿带了雪雁到了新房子里,回明了自去办事。
却说雪雁看见这般光景,想起他家姑娘,也未免伤心,只是在贾母凤姐跟前不敢露出。因又想道:“也不知用我作什么,我且瞧瞧。宝玉一日家和我们姑娘好的蜜里调油,这时候总不见面了,也不知是真病假病。怕我们姑娘不依,他假说丢了玉,装出傻子样儿来,叫我们姑娘寒了心。他好娶宝姑娘的意思。我看看他去,看他见了我傻不傻。莫不成今儿还装傻么!”一面想着,已溜到里间屋子门口,偷偷儿的瞧。这时宝玉虽因失玉昏愦,但只听见娶了黛玉为妻,真乃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了,那身子顿觉健旺起来,--只不过不似从前那般灵透,所以凤姐的妙计百发百中--巴不得即见黛玉,盼到今日完姻,真乐得手舞足蹈,虽有几句傻话,却与病时光景大相悬绝了。雪雁看了,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他那里晓得宝玉的心事,便各自走开。
这里宝玉便叫袭人快快给他装新,坐在王夫人屋里。看见凤姐尤氏忙忙碌碌,再盼不到吉时,只管问袭人道:“林妹妹打园里来,为什么这么费事,还不来?”袭人忍着笑道:“等好时辰。”回来又听见凤姐与王夫人道:“虽然有服,外头不用鼓乐,咱们南边规矩要拜堂的,冷清清使不得。我传了家内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热闹些。”王夫人点头说:“使得。”
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下首扶新人的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雪雁。宝玉看见雪雁,犹想:“因何紫鹃不来,倒是他呢?”又想道:“是了,雪雁原是他南边家里带来的,紫鹃仍是我们家的,自然不必带来。”因此见了雪雁竟如见了黛玉的一般欢喜。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贾政原为贾母作主,不敢违拗,不信冲喜之说。那知今日宝玉居然像个好人一般,贾政见了,倒也喜欢,那新人坐了床便要揭起盖头的,凤姐早已防备,故请贾母王夫人等进去照应。
宝玉此时到底有些傻气,便走到新人跟前说道:“妹妹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见了,盖着这劳什子做什么!”欲待要揭去,反把贾母急出一身冷汗来。宝玉又转念一想道:“林妹妹是爱生气的,不可造次。”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只得上前揭了。喜娘接去盖头,雪雁走开,莺儿等上来伺候。宝玉睁眼一看,好像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只见他盛妆艳服,丰肩忄耎体,鬟低鬓軃,眼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莺儿立在旁边,不见了雪雁。宝玉此时心无主意,自己反以为是梦中了,呆呆的只管站着。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他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宝玉定了一回神,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轻轻的叫袭人道:“我是在那里呢?这不是做梦么?”袭人道:“你今日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混说。老爷可在外头呢。”宝玉悄悄儿的拿手指着道:“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儿是谁?”袭人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众人也都回过头去,忍不住的笑。宝玉又道:“好糊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袭人道:“宝姑娘。”宝玉道:“林姑娘呢?”袭人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宝玉道:“我才刚看见林姑娘了么,还有雪雁呢,怎么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顽呢?”凤姐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回来得罪了他,老太太不依的。”宝玉听了,这会子糊涂更利害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以今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意,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贾母等上前安慰,无奈他只是不懂。又有宝钗在内,又不好明说。知宝玉旧病复发,也不讲明,只得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众人鸦雀无闻,停了片时,宝玉便昏沉睡去。贾母等才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凤姐去请宝钗安歇。宝钗置若罔闻,也便和衣在内暂歇。贾政在外,未知内里原由,只就方才眼见的光景想来,心下倒放宽了。恰是明日就是起程的吉日,略歇了一歇,众人贺喜送行。贾母见宝玉睡着,也回房去暂歇。
次早,贾政辞了宗祠,过来拜别贾母,禀称:“不孝远离,惟愿老太太顺时颐养。儿子一到任所,即修禀请安,不必挂念。宝玉的事,已经依了老太太完结,只求老太太训诲。”贾母恐贾政在路不放心,并不将宝玉复病的话说起,只说:“我有一句话,宝玉昨夜完姻,并不是同房。今日你起身,必该叫他远送才是。他因病冲喜,如今才好些,又是昨日一天劳乏,出来恐怕着了风。故此问你,你叫他送呢,我即刻去叫他;你若疼他,我就叫人带了他来,你见见,叫他给你磕头就算了。”贾政道:“叫他送什么,只要他从此以后认真念书,比送我还喜欢呢。”贾母听了,又放了一条心,便叫贾政坐着,叫鸳鸯去如此如此,带了宝玉,叫袭人跟着来。鸳鸯去了不多一会,果然宝玉来了,仍是叫他行礼。宝玉见了父亲,神志略敛些,片时清楚,也没什么大差。贾政吩咐了几句,宝玉答应了。贾政叫人扶他回去了,自己回到王夫人房中,又切实的叫王夫人管教儿子,断不可如前娇纵。明年乡试,务必叫他下场。王夫人一一的听了,也没提起别的。即忙命人扶了宝钗过来,行了新妇送行之礼,也不出房。其余内眷俱送至二门而回。贾珍等也受了一番训饬。大家举酒送行,一班子弟及晚辈亲友,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
不言贾政起程赴任。且说宝玉回来,旧病陡发,更加昏愦,连饮食也不能进了。未知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骨肉分离 太虚幻境 曲径通幽 鸳鸯在梁 摸着石头过河 风水宝地 熟能生巧 寻花问柳 一石二鸟
百依百顺(79回)、翻天覆地(105回)、横行霸道(9回)、眉开眼笑(2回)、一模一样(62回)、无法无天(33回)、终身大事(8回)、心神不定(16回)、美中不足(5回)、称心如意(57回)
哀哀欲绝 出处 清·曹雪芹《红楼梦》第十三回:“那宝珠按未嫁女之礼在灵前哀哀欲绝。”
耳边风 (清·曹雪芹《红楼梦》第八回)
耳鬓斯磨 (清·曹雪芹《红楼梦》第七十九回)
风尘碌碌 无可如何 锦衣纨裤 饫甘餍肥 一技无成 茅椽蓬牖 瓦灶绳床
晨夕风露 阶柳庭花 了然不惑 自怨自叹 高谈快论 荣华富贵 利物济人
美中不足 好事多魔 乐极悲生 人非物换 静极思动 无中生有 安身乐业
离合悲欢 青天白日 青红皂白 炎凉世态 不可胜数 自相矛盾 不近人情
消愁破闷 追踪蹑迹 好货寻愁 谋虚逐妄 胡牵乱扯 忽离忽遇 指奸责佞
贬恶诛邪 伤时骂世 父慈子孝 称功颂德 从头至尾 酌酒吟诗 偷香窃玉
洗耳谛听 粉妆玉琢 惯养娇生 敝巾旧服 腰圆背厚 面阔口方 剑眉星眼
巨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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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京都贾家是个封建大家族,分荣、宁二府。荣国府荣公长孙贾赦,袭一等将军之职,独生子贾琏,娶妻王熙凤 ;尚有一女迎春。次孙贾政,为工部员外郎,有长子贾珠,早逝;次女元春,被皇帝选为贵妃;再得一子,因衔玉而生,故名宝玉。贾政还同赵姨娘生有一子贾环, 一女探春。贾政之妹贾敏,远嫁苏州林如海为妻,有女黛玉。后贾敏不幸病故,林如海官务缠身,便将黛玉送进贾府,依伴外祖母史太君。宝玉初见黛玉,两人一见 如故。贾母视宝玉为掌上明珠,但因他不爱读八股文,不求功名,故贾政对他管教甚严。
贾政之妻王夫人,有一同胞姐妹嫁与薛家,生子薛蟠、女宝钗。为送宝钗进京待选女官,合家客居贾府。元春因深得皇帝宠爱,晋升贤德妃,恩准省亲,贾府特意修 建了“省亲别墅”——大观园。元春省亲回宫后,令宝玉和姐妹们住进大观园。宝玉每日和众姐妹、丫环们吟诗 作画,弹琴下棋,无心研读四书五经 。 宝玉和黛玉终日相伴,虽时有口角 ,但情感日益浓烈。夏日,丫环金钏正给午休的王夫人打扇捶腿,宝玉悄悄进来,两人嘻笑时被王夫人听见, 王夫人打了金钏一个嘴巴,并将其撵出贾府。金钏受羞辱后投井身亡。贾政因得知宝玉与戏子蒋玉菡有来往而恼怒,,又听信了金钏之死与宝玉有关的谗言,将宝玉 绑起来鞭笞。多亏贾母、王夫人及时赶到才得以解脱。 在前来探望者中,唯有黛玉悲切哭泣 。宝玉心中感动,便送两条旧绢子给黛玉。
黛玉悟出其中的意思,不觉神痴心醉,便研墨蘸笔,写下三首情诗 。黛玉的贴身丫环紫鹃为试探宝玉, 谎称黛玉要回苏州原籍,致使宝玉痴 病复发。紫鹃再三说明原委,宝玉才有好转。王熙凤过生日时,合家相庆 。不料贾琏却在房里与鲍二的女人偷情。王熙凤大吵大闹,鲍二的女人上吊身亡。此后贾琏又看上了宁府贾珍的小姨子尤二姐,并将其娶住在花枝巷。王熙凤得知 后,设计借刀杀人, 逼尤二姐吞金自尽。贾母新赐给宝玉的孔雀裘被烧了个洞,晴雯抱病彻夜补裘。宝玉又心疼又感激。只因晴雯生得妩媚俏丽,被王夫人斥为勾引宝玉的狐狸精,将其 逐出贾府。她回到兄嫂家,贫病交迫而亡。此后,元妃薨逝。一个个女子悄然逝去,使宝玉深感悲戚。为给宝玉治病,贾母决定替他娶亲冲喜。
依照王熙凤的“掉包计”——明娶黛玉,实娶宝钗,办了喜事。宝玉以为迎娶的是心爱的林妹妹,当他发现新娘竟是宝钗时,痴病又复发。而黛玉正病卧潇湘馆。她万念俱灰,焚去诗稿,憾然长逝。不久 ,宁荣二府被锦衣卫查抄,贾赦、贾珍、贾蓉被捕,革去官职,流放他乡 。贾母受此打击,也魂归地府。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等,也死的死 ,嫁的嫁,出家的出家。宝玉最终光头赤足,随一僧一道飘然而去。
还有个比较详细的版本,看你喜欢哪个了
女娲炼石补天时,所炼之石剩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此石已通灵性,大小随心,来去任意,因未被选中补天常悲伤自怨。和尚茫茫大士、道士渺渺真人见其可爱,便将它携至“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旅、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走了一道”。不知多长时间以后,空空道人经过这里,见石上刻着它那番经历,便从头到尾抄下,交曹雪芹披阅增删、分出章回。以下便为石上所刻内容。姑苏阊门外有个葫芦庙,乡宦甄士隐居住庙旁,可怜寄居庙内的穷儒贾雨村,赠银让他赶考。元宵之夜,甄的女儿英莲被拐走;不久因葫芦庙失火;甄家又被烧毁。甄带妻子投奔岳父,遭白眼,随跛道人出家。
贾雨村中进士,任县令,由于贪财被革职,到盐政林如海家教林的女儿林黛玉读书。京城起复参革人员。贾雨村托林如海求岳家荣国府帮助:林的岳母贾母因黛玉丧母,要接黛玉去身边。林便托贾雨村送黛玉到京。贾雨村与荣国府联宗。并得林如海内兄贾政帮忙,得任金陵应天府。
黛玉进荣国府,除外祖母外,还见了大舅母,即贾赦之妻邢夫人,二舅母,即贾政之妻王夫人,年轻而管理家政的王夫人侄女、贾赦儿子贾琏之妻王熙凤,以及迎春、探春、惜春和衔玉而生的贾宝玉。宝黛二人初见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宝玉因见美如天仙的表妹无玉,便砸自己的通灵玉,惹起一场不快。
贾雨村在应天府审案,英莲被拐卖。买主为皇商之家、王夫人的姐姐薛姨妈之子薛蟠。薛蟠虽为争英莲打死原买主,但贾雨村胡乱判案,放了薛蟠。薛蟠与母亲、妹妹薛宝钗也一同到荣国府住下。
宁国府梅花盛开,贾珍妻尤氏请贾母等赏玩。贾宝玉睡午觉,住在贾珍儿媳秦可卿卧室,梦游太虚幻境,见“金陵十二钗”图册,听演《红楼梦》曲,与仙女可卿云雨,醒来后因梦遗被丫环袭人发现,二人发生关系。
京官后代王狗儿已沦落乡间务农,因祖上曾和王夫人、凤姐娘家联宗,便让岳母刘姥姥到荣国府找王夫人打秋风。王熙凤接待,给了二十两银子。
薛宝钗曾得癞头和尚赠金锁治病,以后一直佩带。黛玉忌讳金玉良缘之说,常暗暗讥讽宝钗,警告宝玉。
贾珍之父贾敬放弃世职,离家求仙学道。他生日之日,贾珍在家设宴相庆。因林如海得病,贾琏带黛玉去姑苏,他的族弟贾瑞调戏凤姐,被凤姐百般捉弄而死。
秦可卿病死,贾珍恣意奢华,不仅东西都选上等,还花千两银子为儿子捐龙禁尉,以便丧礼风光。送丧途中,凤姐贪图三千两银子,拆散情人,使一对青年男女含恨而自杀。
林如海死后,黛玉只得常住荣府。一种寄人篱下的凄凉感笼罩着她,常暗暗流泪,身体也更加病弱。
贾政长女元春被册封为妃,皇帝恩准省亲。荣国府为了迎接这大典,修建极尽奢华的大观园,又采办女伶、女尼、女道士,出身世家、因病入空门的妙玉也进荣府。元宵之夜,元春回娘家呆了一会儿,要宝玉和众姐妹献诗。黛玉本想大展奇才,但受命只能作一首。袭人娇嗔说要离开宝玉,深感遗憾的宝玉求袭人别走,袭人趁机规劝宝玉读书“干正事”。宝玉和黛玉两小无猜,情意绵绵。又因有薛宝钗或其他小事。二人常争吵,在不断争吵中情感愈深。
宝钗过生日唱戏,小旦像黛玉,贾母娘家孙女史湘云口快说出,宝玉怕黛玉生气阻拦、结果惹得二人都生宝玉气。元春怕大观园空闲。便让宝玉和众姐妹搬进居住。进园后,宝玉更成天和这些女孩子厮混;书童将《西厢》等书偷进园,宝玉和黛玉一同欣赏。这是经典的一回
贾政妾赵姨娘所生子,宝玉庶弟贾环嫉妒宝玉,抄写经书时装失手弄倒蜡烛烫伤宝玉,王夫人大骂赵姨娘。赵姨娘又深恨凤姐,便请马道婆施魇魔法,让凤姐、宝玉中邪几乎死去。癞和尚、跛道人擦拭通灵玉、救好二人。黛玉性格忧郁,暮春时节伤心落花,将它们埋葬,称为花冢,并写《葬花辞》。宝玉丫环晴雯失手跌坏扇子,宝玉说她。她便顶撞,袭人劝,她又讽刺,气得宝玉要赶走她。到晚间晴雯乘凉。宝玉又让她撕扇子以博她一笑。有一次史湘云劝宝玉会官员,谈仕途,被宝玉抢白,并说黛玉从不说这种混账话;恰巧黛玉路过听到,深喜知心。王夫人丫环金钏儿与宝玉调笑,被王夫人赶出投井而死,被贾环告诉贾政。宝玉又结交忠顺王爷喜欢的伶人蒋玉菡,使得王爷派人来找。贾政大怒,将贾宝玉打得皮开肉绽。王夫人找袭人,要她随时报告情况。并决定将来袭人给宝玉做妾。
大观园中无所事事,探春倡导成立诗社。第一次咏白海棠,宝钗夺魁;第二次作菊花诗,林黛玉压倒众人。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被贾母知道,便留她住下。在大观园摆宴,把她作女清客取笑;这位饱经世故的老妇也甘心充当这一角色。贾母又带刘姥姥游大观园各处。在拢翠庵,妙玉招待黛玉、宝钗饮茶,宝玉也得沾光。
为风姐庆生辰,从贾母起,各人出分子办席。凤姐饮酒过多,想回家休息,撞到贾琏正勾引仆妇。凤姐哭闹。逼得仆妇上吊,贾母迫使贾琏向凤姐赔礼。
由于行酒令黛玉引了几句《西厢》曲文,被宝钗察觉,并宽容了她,二人关系好转。黛王承认宝钗为好人,自己多心。黛玉模仿《春江花月夜》写出《秋窗风雨夕》,抒发自己的哀愁。贾赦垂涎贾母丫环鸳鸯,让其妻邢夫人找贾母。鸳鸯不肯,贾母也不愿意,便斥责邢夫人。贾母与贾赦母子关系更加不好。薛蟠在一次宴席上调戏会唱戏而又豪爽的柳湘莲,被柳毒打,柳怕报复,逃往他乡。薛蟠无脸,也外出经商。其妾香菱(即英莲)到大观园学诗。又有几家亲戚的姑娘来到,大观园中作诗、制灯谜,空前热闹与欢乐。袭人因母病回家,晴雯夜里受寒伤风,身上烧得烫人。宝玉为舅舅庆寿,贾母给他一件俄罗斯裁缝用孔雀毛织的雀金裘,他不慎烧个洞。晚上回来、街上裁缝不敢修补。晴雯重病中连夜补好。 年关到,宁国府庄头交租,送的东西数量惊人,贾珍还嫌少。由于过年操劳,凤姐小产,无法理家,便由探春、宝钗、李纨等人协同理事。探春为赵姨娘所生,赵姨娘弟弟死,探春按例不多给钱,母女大闹一场。探春又在园中实行一些改革,将各处派专人管理,既交公一些财物.又给管理人一些利益。
黛玉丫环紫鹃试探宝玉对黛玉是否真心,假说黛玉要回姑苏,宝玉相信而发病精神往复失常,由此,黛玉更知宝玉心理,众人也以为他们定成美满姻缘。黛玉又要认薛姨妈为干妈,钗黛二人达到关系最融洽时期。
荣国府矛盾重重。贾环在宝玉处见到擦癣的蔷薇硝,想要些,宝玉丫环芳官却给贾环一些茉莉粉。赵姨娘到宝玉处大闹一场。芳官又给她干娘一些玫瑰露、引出她干娘的侄儿偷茯苓霜。几件事闹得大乱,险些打破仆人间的平衡。正当宝玉生日欢宴时,贾敬吞丹丧命。尤氏国丧事繁忙。请母亲和妹妹尤二姐、尤三姐来帮忙。贾琏见二姐貌美,要作二房,偷居府外。二姐和贾珍原有不清白,贾珍还想搅浑水,贾琏又想把三姐给贾珍玩弄。尤三姐却正气凛然,将珍、琏大骂,并说她已有意中人,即毒打薛蟠的柳湘莲。贾赦派贾琏外出办事,贾琏路遇薛蟠、柳湘莲。薛蟠遇强盗,被柳搭救,二人结为兄弟,贾琏为柳提媒,柳答应。到京城后,柳先向三姐之母交订礼,遇宝玉闲谈尤氏一家而起疑,又去索礼退婚,尤三姐自刎,柳出家。凤姐知道贾琏偷娶之事,装成贤惠。将二姐接进府。请贾母等应允。贾琏回来,因办事好,贾赦赏一妾。凤姐借妾手逼使尤二姐吞金自杀。粗使丫鬟傻大姐在园中抬到绣有春宫画的香囊,王夫人大怒;在一些仆妇撺掇下抄检大观园,迎春懦弱,听凭丫环被赶走;探春生气,怒打仆妇;惜春这时和哥哥嫂子断绝往来。晴雯被王夫人赶出,抱恨而死;贾宝玉无可奈何,写《芙蓉诔》祭她。薛蟠娶妻夏金桂后,贪陪嫁丫环宝蟾美色,金桂为除香菱,答应了。在夏挑唆下。薛毒打香菱,薛姨妈不准。夏和婆婆吵闹。薛蟠无法在家。只得外出。
宝玉年纪渐大,贾政逼他上学,迎春出嫁,宝钗被家事缠住,大观园冷清起来。黛玉思想终身之事无人可求,做噩梦而染重病。奉承贾母意思,凤姐提出将宝钗嫁给宝玉的想法。宝玉见晴雯补的雀金裘,怀念亡人。黛玉听丫环谈论宝玉婚事,病得不能吃饭;后来听说议而未成,病即痊愈。
薛蟠在外饮酒,打死店小二,入狱。金桂和宝蟾要勾引薛蟠堂弟薛蝌,其他方面倒安静下来。十月里,海棠开花,大家以为喜事、置酒庆贺。就在夜里,宝玉的通灵玉不知去向,人也痴呆了。祸不单行,元春这时死去。由贾母做主,决定为宝玉娶宝钗,怕宝玉不同意,告诉他娶的是黛玉,并不让黛玉知道消息。黛玉在傻大姐处知道实情,梦幻破灭,迷失真性,体虚吐血,焚烧诗稿;在宝玉成亲时,她孤苦而死。她与贾宝玉的爱情就这样被贾母、王熙凤等人极端残忍地扼杀了。洞房之夜,宝玉见是宝钗也大惊,人也更加糊涂,忧伤得差点死去。后文也多次提过,宝玉一直心思黛玉
探春远嫁之后,大观园更凄清,凤姐月夜见鬼,尤氏又得重病,众人搬出园子,请道士在园中作法驱妖。薛蟠案子要重判,夏金桂大吵大闹,因为调戏薛蝌被香菱撞见,她想毒死香菱,不料自己误食毒药而死。
荣宁二府种种作为惹恼皇帝。终于被抄家;革去二府世职,贾赦、贾珍被逮。凤姐由于飞来横祸,病得奄奄一息。由于权贵帮助,荣府世职恢复,让贾政继承,正逢薛宝钗婚后第一个生辰,便摆宴庆贺,可是席间一片悲凉。不久,贾母病死;鸳鸯惧怕报复,也自杀殉葬。凤姐主办丧事,力不从心,大家怨恨。她支持不住死去了。一群强盗打劫荣国府,妙玉被奸污、劫走,最终被匪寇杀死.惜春看破红尘,小小年纪出家。
宝玉再次梦游太虚幻境,见到鸳鸯、尤三姐,秦可卿等薄命女子及为首的黛玉,醒后更心灰意冷。癞和尚、跛道人送回通灵玉,实则要宝玉弃绝尘缘。宝玉终于在应考之后出家当了和尚;尽管他中了举人,但他已悬崖撒手,绝尘而去。
贾雨村犯法被解职,在觉迷渡口碰见已成仙的甄士隐;甄士隐向他剖析、祥说了这一切,也就归结了这部小说。
主题思想
由于这部巨著是以数个大主轴穿插众多小故事而成,因此关于《红楼梦》的主题,至今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但是其中最为人所重视的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及薛宝钗之间的三角恋爱,也有人认为这部巨著是在描写传统中国贵族生活的腐败与颓废。全书中有很多关于佛教、道教、儒家的思想,富含神话的色彩,并且反映著作当时的政治礼教、社会生活、经济制度及文化发展,乃至服装穿戴、饮食药膳、建筑亭阁、舟车行轿等等层面。
在高鹗版本的《红楼梦》结局中,宝玉和宝钗成了亲,也就在宝玉成亲这一日,黛玉病死。但是这一版本并不被更多人接受,因为剧情虽然有冲突、有起伏,是符合写文该有的行文逻辑的,这样也能更加吸引读者和观众。但是依照《红楼梦》的逻辑,再怎样发展,林黛玉病死和贾宝玉成亲这两件事绝不可能发生在一起,甚至不可能发生在同一章节。
高鹗给我们营造的《红楼梦》是激荡的,但很明显,后四十回和少八十回的基调有些不一致,也就是所谓的脱节。故事倒是衔接起来了,但是前八十回的精髓,高鹗并没有把握住,曹雪芹的林黛玉和高鹗的林黛玉,不尽相同。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关系,绝不仅仅局限于爱情,太渺小了,太狭隘了。林黛玉是来报恩的,她一切担忧和愁思,都是在报恩,她不是来索取的。
全程看着好像是贾宝玉在哄求林黛玉,贾宝玉也总是为了林黛玉而发疯失志,但是只有林黛玉断肠般地担忧贾宝玉,贾宝玉是可以感知到的。每次贾宝玉出事,林黛玉也会出事,就比如宝玉因为紫鹃的玩笑话而发昏,林黛玉听了这个消息后便当即将刚勉强喝下的药给吐了出来,还吐了血。所以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关系,其实是需要我们再深入探究一下的。
另外再看向薛宝钗。薛宝钗贾宝玉成亲和林黛玉病逝这两件事于同一天发生,是对薛宝钗的一种污蔑和亵渎。薛宝钗不是那么阴暗的人,她在曹雪芹心里是有着和林黛玉同样地位,她也是《红楼梦》的女主呀。薛宝钗是有手段,有心机,但是她也并非心甘如此,甚至,薛宝钗都并非心甘情愿嫁给贾宝玉,那是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这么多年的尊严和体面啊,薛宝钗从来没有这么低贱,但是为了薛家,薛宝钗没有办法。
贾宝玉是一个又奇又俗的人物,构成他性格的主要特征是叛逆。
贾宝玉他行为“偏僻而乖张”,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他鄙视功名利禄,不愿走“学而优则仕”的仕途,他痛恨“八股”,把八股文指斥“饵名钓禄之阶”,辱骂读书做官的人是“国贼禄蠹”,懒于与他们接触拜会,不愿与士大夫交接。
贾宝玉厌恶仕途,不喜读书,不但背离传统的理想生活道路,且蔑视封建道德伦常规范,自己不想为子弟之表率,以至“背父兄教育之恩”,甚至把文死谏,武死战的士大夫气节骂得分文不值。
贾宝玉是《红楼梦》是中得第一主人公,是曹雪芹满怀理想和激情,倾其心血和财力创造的艺术形象,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全新的不朽典型。他“聪明灵秀”但无意于对贵族家庭之身扬名,他追求平等自由,尊重他人的个性,热爱女性,对她们充满了博爱之情。
《红楼梦》对国内的影响:
《红楼梦》问世不久,曾经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了三十年,被人们视为珍品。“当时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价,得金数十,可谓不胫而走者矣!”及用活字印刷出版后,立即流行南北。
据清代一些文人笔记的零星记载,《红楼梦》当时已成为人们谈论的中心。
京师流传的竹枝词说:“开谈不说《红楼梦》,纵读诗书也枉然。”在谈论时,有时因双方争执不下,“遂相龃龉,几挥老拳”。民间戏曲、弹词演出《红楼梦》时,观众为之“感叹欷,声泪俱下”。甚至有人读了《红楼梦》,由于酷爱书中人物以致痴狂。
《红楼梦》杰出的创作成就,给后世作家提供了丰富的艺术经验,直至中国现代文学中,也有明显受《红楼梦》影响取得一定成就的作品。历来以《红楼梦》题材创作的诗、词、戏曲、小说、**、绘画就更不胜枚举。
我必须先说明,贾宝玉是《红楼梦》中的虚构人物,而于小彤和杨洋是现实中的演员。
关于为什么贾宝玉后来变成了杨洋饰演,而不是继续由于小彤饰演,这是因为《红楼梦》多次重拍,而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演员选择。
具体来说,1987年的央视版《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演员是欧阳奋强,而非于小彤和杨洋。而在2010年的新版《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演员是杨洋,而非于小彤。
至于为什么不是继续由于小彤饰演,这可能是由于演员的合约、片方的选角、演员的档期等各种因素导致的。不同的演员有不同的演技和风格,片方可能会有不同的喜好和判断,所以演员变动并不罕见。
总之,贾宝玉的演员不同,是因为不同的版本和片方的选角等因素导致的,而不是因为某个演员不想继续演这个角色。
贾宝玉外貌描写原文如下:
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
贾宝玉的角色原型
曹雪芹说——该说由胡适先生说提出。他认为:《红楼梦》里面的甄贾两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的化身;甄贾两府即是当日曹家的影子。
第一,《红楼梦》开端明明说这是一部"将真事隐去"的自叙的书,既然作者是曹雪芹,那么曹雪芹即是《红楼梦》开端时那个深自忏悔的"我",即是书里的甄贾(真假)两个宝玉的底本;
第二,那石头明白清楚的说"这书是我自己的事体情理","是我半世亲见亲闻的";
第三,第16回谈论南巡接驾,所说的甄家与贾家都是曹家,康熙帝南巡六次,曹寅当了四次接驾的差,这也是敦敏送他的诗里说的“秦淮旧梦忆繁华”了;
第四,《红楼梦》里的贾政,也是次子,也是先不袭爵,也是员外郎,这三层都与曹頫相合,因此贾宝玉即是曹雪芹,即是曹頫之子;
第五,《红楼梦》开端便说,作者——即是书中的主人翁——当著书时,已在那穷愁不幸的境地,从敦诚兄弟送曹雪芹的诗里,可以看到曹雪芹是做过繁华旧梦的人,他有美术和文学的天才,能做诗,能绘画,他晚年的境况非常贫穷潦倒,这正是贾宝玉的历史。
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红楼梦》里,第三十六回《识分定情悟梨香院》是非常重要的一回,在我看来,它简直就是贾宝玉感情的分水岭,使他的感情从“与生俱来的一段痴病”变成了有过生命体验与深刻思考的选择。至此,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改观,从小儿女的怄气斗嘴一下子上升到生命的相互欣赏与依恋。
《红楼梦》里有那么多出色的女子,不少都和贾宝玉毫无感情纠葛,但是她们都是贾宝玉喜欢的女子,牵动了贾宝玉对于生活的柔情,可见这并非是一部以爱情为主题的书。我觉得《红楼梦》真正想表述的是对于生命的感慨,对于生命之美之虚幻的感慨。
贾宝玉一生下来就有着强烈的悲剧意识,在温香软玉的包裹中,他又依恋又彷徨,因依恋而更彷徨,因彷徨而更依恋,他知道生命的本质是必然消逝。知道这世上种种最后都必然成空,所以当命运使你身陷幸福,其实就是将你陷入没顶,在它釜底抽薪之际,要怎样的灵魂才能承受?
一开始宝玉的人生理想是在女孩子里混,混一天算一天,女孩子是最美好的事物,有着最纯洁的特性,每当贾宝玉挨打的时候,他总是“姐姐妹妹”的乱喊,他觉着这名字便抵得过痛。皮肉之苦以此化解,人生的大悲伤也是如此,只要能和姐姐妹妹们在一起,他就能忘记时光的流逝,死亡的逼近,他的梦想是让死亡成为一个不速之客,拜访他的那一瞬,他依然身处于女子们的温柔馥郁之中,他还发狠说,那一刻之后就让他彻底消失吧,化成飞灰——飞灰还不好,还有形有迹、有知有识,不如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也就散了。
对于生命的大孤独,贾宝玉是生而知之,他第一个对策是靠女孩子的好来忘却,他希望所有的好女子都能团结在自己身边。有一回他看袭人的表妹好,就想怎么也得把她弄到园子里才好,被袭人一通抢白之后,虽然绝了向外发展的念头,在园子内部,却依然是“看每一朵花开,看每一个女孩”,四处讨好,样样操心,不但落下“无事忙”的名声,还让颦儿也生气,宝儿也多心,还害得金钏跳井,自身被笞,他的第一策略就此山穷水尽。
一份生命怎么可能承载这么多的爱,不管我们怎么为贾宝玉辩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策略里仍有几份富家公子的任性,不懂得生命与生命是相互成全的,是付出与收获相辅相成的,一对一时才能够倾注全力,得到一个最饱满的结果。
贾宝玉的“博爱”精神是佛家所说的“所指”,非得血淋淋地砍掉了,才能得到“能指”,对于他来说,命运如一个过于严厉的老师,在给了他一个教训之后,才会告诉他真理。在贾宝玉犯下一系列错误之后,他终于遇到了一个感情范本,只是重要的事件多半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当贾宝玉因与金钏逗趣反落得没趣的那个下午,当他隔着花荫看见那个单薄的女子苦苦画“蔷”时,他并不知道这一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谜底在数日后揭晓,这中间贾宝玉已经首先被他老爹饱揍一顿,只是政老爹的皮鞭似乎并没对这个不孝之子发生什么作用,像贾宝玉这样的天才,能给他启悟的总是那些最天然纯粹的事物。
然而挨了一顿打之后贾宝玉的心情怎么着也不会好,百无聊赖中就想去听一出《牡丹亭》还就想听龄官的,可是就有不买帐的,龄官不但声称“嗓子哑了”,不肯唱,还站起来躲避,贾宝玉从来没被人这样厌弃过,他突然发现并不是每个女孩都愿意拿感情来葬自己,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又难堪又诧异,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两段迷惑是一个谜底,而这个谜底是如此动人,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爱上了贾府里的公子,爱得深沉绝望,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的名字就是她唯一的钥匙,一笔一划写出来就是豁然开启,她从这里走进他心中,可是同样是寄人篱下的他能给她什么天长地久的承诺?她是一个戏子,是爱情使她勇敢,别扭着,使着小性子,可那都是爱而不能得的焦躁与不安,因为她想用眼泪葬的那个人不能给她这个资格,这样强烈的感情,怎能不使贾宝玉相形见绌?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一辈子,不能指望所有的人都陪着你,更不能指望所有的人都用眼泪葬你,只能够期待一个生命来与你的生命对照,“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要有一双眼睛看到过你的灵魂你的人生,即便终有一天灰飞烟灭,你的这一生也就真实地存在过了。
这双眼睛属于林黛玉,鲁迅说《红楼梦》,华林之中,遍布悲凉之气,呼吸感知于其间者,惟有宝玉一人。在我看来,却不尽如此,可以这么说,林黛玉和贾宝玉的爱情不是缘定三生,不是木石前盟,这些不过是作者的修辞,他们的感情是建立在对于生命之美的共同感知与不舍上的的,他们不关心尘世的经济学问,仕途前程,他们永远直接地逼向生命的本真,去为所有美好的生命扼腕可惜。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当这些句子一字不落地吹进林黛玉耳中时,她心醉神痴,眼中落泪,她的灵魂不期然与贾宝玉的灵魂到了一处,而等到她随口念出那首葬花吟,感慨生命的奢华与残忍时,竟能让贾宝玉意乱情迷,恸倒在山坡上,他们这一刻的相通,不只是一对恋人的相通,而是两个有着共同的生命哲学的人的相通,这其实是宝黛爱情的真正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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